出谷 (3-2)

这几日来，慕秋水一直郁郁寡欢，我与希儿总觉心里沉甸甸的，倍感压抑，此时见了慕秋水的笑靥，我忽然一身轻松，学着希儿的样子，两手拍了两拍，原地蹦了两蹦，笑道：“秋水姐姐笑啦！秋水姐姐笑啦！”希儿见我学她，伸手打来，嗔道：“讨厌啦！”我也不躲，让希儿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哈哈一笑，道：“你报过仇了，我去探路。”慕秋水道：“在谷中住了一个多月了，没人会有那么大的耐心，一直守在森林外。咱们一起罢，省得你来回折腾。”我和希儿都点了点头。

三个人往山洞走去，到了洞口，我回头看了看这个居住了一月之久的山谷，这里的一草一石，都熟悉极了，百无聊赖之际，揪了一棵草，往石头上一躺，望着井口般大小、又高又远的天空，口中嚼着草叶，品味着青涩又甘甜的味道，往往一躺就好几个时辰。那个让我们能在这里生存下去，而不至于渴死的泉眼，尤令人倍觉亲切，每日清晨，慕秋水与希儿会在泉水边上梳洗，两个人皓腕当空，长发委地的样子，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慕秋水道：“走罢，发甚么呆？舍不得这穷山谷么？”我道：“舍不得的人恐怕不是我。”慕秋水道：“难道是我？”我点了点头，道：“刚才我说要出谷的时候，你好像很惊讶。你究竟出了什么事？咱们也算患难之交了，若有什么难处，我也许能帮帮忙。”慕秋水摇头，道：“什么事也没有，出了这山谷，我带你找到苏小蝶，便找个偏远的地方，隐姓埋名的住下来，说不定哪一日心血来潮，随便找个人嫁了，农夫也好，樵夫也好，只要不会武功就好。”

我一怔，看她的脸看了半天，才道：“那娥皇呢？娥皇那许多弟子，不一定全都受了慕秋月的蛊惑，你不管她们了？秋寒宫主历尽千辛万苦，闯下的基业，绝不会只因为你是她的女儿，便传位给你，她希望你把娥皇做得更好。”慕秋水摇头笑了笑。

我又道：“一个人站得高了，儿女情长会看得轻的。若非看中了你，信得过你，她绝不会传位给你的。”慕秋水叹了口气，道：“即便你说得对，也只会让我心中略微好受些罢了。一个人从高处往下摔，那容易的很，想从低处往高爬，却谈何容易？”我道：“你肯定有事瞒我。”慕秋水道：“我瞒你甚么？”

我道：“你身受重伤，一刻不得休养，强忍伤痛，在深山老林中钻来钻去的时候，也没听你说过泄气的话。你忍常人所不能忍，是因心中有个念头，便是伤愈之后，卷土重来，从青龙门手中，拿回本属于你的东西。叫我奇怪的是，你养了一个月的伤，却好像把斗志养没了，好像变得大彻大悟了，难道令群雄闻声色变的慕秋水，这便要放下屠刀，遁入空门，立地成佛了么？”

慕秋水一笑，道：“随你怎么想。”我正要说话，却听希儿在前边叫道：“你俩干么？快走啦，不能出去再卿卿我我么？”我看着慕秋水，也笑了一笑，不再说下去，冲着希儿叫道：“你个小丫头，怎地满嘴胡说八道？”当下跟慕秋水快步而行，追上希儿。

这个长长的山洞，仍然一团漆黑，不过我已来来回回走了好多回，哪里有石头，哪里有坑，都烂熟于胸，所以不像来时那样战战兢兢。路过那段最狭窄的地段时，我想：“来的时候，虽前路茫茫，可三个人手牵着手，心中总觉有所依靠，好像天大的难事，也不在话下。现在要出去了，前途依旧未卜，三个人也仍然像来时一样，一前一中一后，可是手却不再牵了。出了这森林，三个人会是什么样子？还会像此时这般亲密么？”

森林外果然已经杳无人迹，此时已近冬日，天地间一片肃杀之象，三个人乍从局促的山谷、阴暗的森林中出来，顿觉心胸开阔不少。我展了展身子，说道：“我怎么感觉是从牢房里出来啦？哈哈……青龙门的人走了，咱们也还得小心，不要让鸣鸿山庄的人发现了。”希儿奇道：“为甚么？”慕秋水冷冷的道：“所谓的品刀大会，只是应天龙、铁猛与张泉灵联手布下的一个大局。”希儿道：“老爷跟张泉灵？我没听说他俩打过交道啊。”我道：“这种事情若能传入你的耳中，秋水姐姐也不会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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