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终归是天性凉薄之辈,从那下五门手中,弄来些美人醉,自己又在里头添了几味药,虽然无色无味,他仍惧我能察觉,每日饭里只加一点点,我也只当他已经悔过自新,一点也不加提防,那药一点点积淀,一日终于发作,我脑中一阵眩晕,他在旁看出异状,假惺惺地问我,‘义父,你怎么了?’我竟没疑心,说道,‘这几日身上酸乏,许是病了。’他又道,‘您坐下歇歇。’我应了,举步时却是一个趔趄,他见状,在我背后突施偷袭,一掌拍在我背上,我惊怒交加,知已然着了他的道,那时药力发作,他那一掌更伤我不轻,与他拆了两招,便知不好,好在他的一身本事,皆是我所传,他对我忌惮很深,不敢贸下杀手。我的住所本在华山之巅,与他缠斗良久,想他如此处心积虑,此番定然无幸,却也不愿死在他的手上,尽了全力,逼退他两步,翻身便从悬崖跳了下去。”
听到这里,我“啊”的一声,老人一脸苦笑,摇头叹息,接着又道:“他当我已经死了,我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待得伤势稍愈,我便去了娥皇宫,登门造访。”我奇道:“为甚么去娥皇宫?”老人道:“坠涯之后,侥幸得以残喘,也无非再多苟活几日罢了,此时天下能护得我周全的,除了娥皇再无他人。娥皇也必然会妥善地安置我,且不会让人知道。”我道:“因你刚才给她的那页纸?”
老人点头,道:“娥皇的看家武功,‘千竹千痕’,学成之后,虽然厉害,却有隐患。”我道:“甚么隐患?”老人道:“当年创此功夫之人,实有大才,他于传统武学之外,另辟跷径。内家高手练功,大抵由内而外,内力既强,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这位高人却反其道而行,由外而内,外功愈强,内功相应愈高,这便有些拔苗助长的意思了。外功原较内功好练,所以娥皇门人习武,进境极快。只是武学之道,内功乃根本所在,好比起高楼的基石,若不打得扎实,未免外强中干。他们这门功夫,全靠外功催动内力,外功有所进展,内力应势提升,却不能一下子,循经脉而行,须她们独门心法强加压制,才会乖乖听话。不过强压之下的顺从,你又如何会知道它甚么时候会反扑?若对敌时发作,武功再高,也是无用,那页纸上,正是这困扰娥皇百余年的关键所在。薄薄一页旧纸,委实重若千金。”我道:“你给了她,手中岂非没了筹码?”
老人笑了笑,道:“她们没这个胆量!”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娥皇野心不小,我这里头的东西,她们更感兴趣。”我相信老人的话,知道他绝不是吹牛。老人叹了口气,又道:“我让她们找你来,实是要传你衣钵,好教你替我了却这桩心事,唉,可惜了了,你的天赋虽算不得太差,跟我那义子相比,却相去甚远,我若勉强你去做此事,只恐会害了你性命。”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因了共同的穿越经历,加上老人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我心中对他有了一种极奇妙的感觉,见他被自己倾注了无数心血,无尽疼爱的义子,害成这般模样,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身体之伤,也还罢了,心中之痛,实难抚平,说道:“正如你所说,茫茫人海,四顾惘然,我来了这里,就好像那浮萍一样,没有根,都不知道要往哪儿飘。替你了却心事,也没甚么大不了的,无非一死而已,若侥幸为你报了仇,对你而言是一种解脱,对我而言,大概是我这灰扑扑的一生,唯一可以留下些痕迹的事情了。”
我心念一动,又道:“娥皇托了铁猛去找我,但还有一路人马在找。”老人道:“哦?”我道:“青龙门,应松。”老人沉吟着道:“青龙门?铁猛可知道?”我道:“铁猛正是从青龙门手中抢了我来。”老人道:“铁猛适才与慕秋水见面,对此事却只字不提。”我道:“慕秋水?刚刚那个宫装丽人?娥皇的小宫主?你又怎知铁猛没说?”
老人嘿的一笑,双眉一扬,又成了纵横天下,威压众生的大高手,道:“你们在屋外的一举一动,又怎能逃过我的耳朵。嘿嘿,好一个铁猛,生得一幅擒龙缚虎的模样,却是这般的玲珑心窍。”我闻言似有所悟,道:“娥皇有人吃里扒外,私通青龙门,铁猛不说,是因他不像自己口中所说,已经放下往日恩怨,有人要搞垮娥皇,他就算不出手帮忙,也会在一旁乐呵呵地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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