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绪又沉默了一下,他知道,柳直老先生,古板是古板,但言出必行,说出的话,一定会兑现,如果孙惠显真是投降,明日真的进了城,他绝对会如赌约所说,为他左家洗涤,并且改姓的。
如此,左绪不禁有些动摇,难道此事有假吗?但事实已经如此,他不信还会有改变,于是说道:“你说如何?”
“弃暗投明,重归朝廷!”柳直老眼灼灼,紧紧盯着左绪。
左绪忽然笑了,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重归朝廷?柳直,柳老先生,亏你读了一辈子的书,难道不知道,一不做,二不休,白布染黑,就无法再回去的道理?我已经成了贼,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吗?”
笑到最后,竟似哭声。
柳直肃然:“有,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你将门出身,世受国恩,哪怕只有你一人反正,你左家的名声也会大大不同。”
“哈哈哈,不可能的!”左绪又笑又哭。
忽然两个老卒一前一后的急急的走了进来,禀道:“四公子,前面传来消息,说城门开了,大公子二公子已经带兵杀进去了。”
左绪听完不喜不悲,只一脸讥诮的看着柳直,像是在说,怎么样,你输了吧?
柳直老眼瞪的溜圆,摇头像是拨浪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认识的孙惠显绝不是这样的人!”
“有什么不可能,陈永福都降了呢。”左绪嘲笑。
柳直跳起来:“带我去见,带我去见!”
左绪冷冷:“老师放心,你不必为我家粉饰,叛就是叛,至于改姓,那就更是不必了。老师一世清明,犯不着毁在我家身上。”
柳直瞪着眼睛,情绪激动,忽然大叫一声:“连孙惠显都能叛,这世上还有谁能相信?”左右一看,朝着支撑帐篷的中间木柱,低头狠狠撞去。
“砰”的一声,木柱直接被撞断,这一下猝不及防,即便以左绪对柳直的了解,知道他刚烈不弯,但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间自我了断,木柱折断,帐篷倾塌,将左绪连同两个老卒都覆盖在了下面。
两个老卒惊慌的叫。
左绪将覆在头顶的帐篷奋力撑起,一个箭步冲到柳直身边,将他抱起,口中叫:“先生!”
但柳直满头是血,颤抖着,已经是说不出话了--木柱虽不粗,但柳直死意坚决,力量极大,加上他年纪大了,身子虚弱,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冲击,眼看就是不行了。
左绪一时呆若木鸡。
帐篷倾倒之际,覆盖住了火烛,随即就燃烧了起来,两个老卒连扒带拉,挑开帐篷,将左绪从帐中拉出,又急急灭火。
这中间,左绪一句话不说,只是抱着渐渐死去的柳直,一动不动,仿佛他自己也已经死去。
周边军士都围了过来,惊讶的看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主力倾巢而出,营中都是左营的老弱,一眼望过去,有不少都是左绪的故旧。
正一片沉寂时,忽然听见一声炮响,那炮响明显是来自城中,随后就听见杀声四起,大地震动,城中好像是出了大变故。
左绪表情一震,虽然是纨绔,但毕竟将门出身,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这绝对不是开城投降,大军顺利入城,应该有的声音。
“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左绪命令。
有人答应,疾跑着往营前查看。
这中间,杀声越发震耳,整个天地好像都要翻覆过来。
左绪脸色惨白,他渐渐意识到,老师是对的,孙惠显并没有叛,今夜怕是一个圈套。
“去取我甲胄和腰刀来!”左绪已经很久没有披挂甲胄,但此时此刻,他知道,他必须有所预防。
他小心翼翼的放下柳直,像是诀别。
甲胄还未披挂完成,就有一快马来传令:“磁侯有令,所有人立刻往营门处拒守,不可有误!”
现在左家三父子在外,左营以左绪为尊,左绪点头:“出了什么事,战况如何?”
“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正在激战,都尉听令吧。”那兵说完,继续往前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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