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皮纸包中包着几个瓷瓶,还有一块玉佩,日间程灵素给他的两株蓝花也在其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虽然包了大半日,已有些枯萎,但形状还十分完整。
苏子期伸指拈起那两株蓝花,放在铁门板上。程灵素见他仔细珍重的收藏那两株蓝花,确实珍惜他人所赠事物,果然没有骗她,很是喜欢,向他嫣然一笑,道:“你真没骗人!”
那白衣公子也不奇怪,只是会心一笑,一个江湖人不能离身的物事是兵器,一个久病在身的江湖人,除了刀剑还有什么比良药更重要?钱财乃身外物怎能相比,而特定的物事又不一样,比如那块玉佩,又或者那两株蓝花。
所以苏子期一直都欣赏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看得很清楚,听得懂话,不会多嘴吵闹,也不会让人不舒服。
这时程灵素指着铁屋的门道:“里面的人平时服食血栗惯了,这蓝花正是克星,他们抵受不住。”提起灯笼,踏步进内。苏子期与王铁匠也跟着进去。走完铁梯,是一条狭窄的甬道,转了两个弯,来到一个小小厅堂。只见墙上挂着书画对联,湘妃竹的桌椅,陈设甚是雅致。
姜铁山形貌粗鲁,是个屠夫模样的江湖客,居处却是颇为雅致,但只要联想到程灵素与慕容景岳那一笔字,也不奇怪。
程灵素毫不停留,一直走向后进。苏子期跟随在侧,与她走进一间厨房模样的屋子,眼前所见,便是他也不由大为惊异。只见姜铁山和薛鹊倒在地下,不知是死是活。
当七心海棠所制蜡烛的轻烟从岩孔中透入之时,苏子期已料到有此情景,他丝毫不以为异,真正让他奇怪的是一只大铁镬盛满了热水,镬中竟坐着一个青年男子。
这人赤裸着上身,镬中水气不断喷冒,看来这水虽非沸腾,却已甚热,说不定这人已活活煮死。
苏子期远远看去也不知这人是死是活,待他快步上前,近了才听到极其微弱的呼吸声,轻得几乎要以为是他的错觉,苏子期伸手正要探他鼻息。又听程灵素道:“别动!你瞧他……瞧他身上还有没有衣服。”苏子期低头往镬中一看,道:“放心,不碍事的。”
那人身上还穿了条裤子,程灵素自然明白,不必说得太清楚让姑娘家尴尬。但程灵素脸上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红,才点了点头,走近镬边,自己探了探那人鼻息,道:“你到灶下加些柴火!”
苏子期微微点了点头,此时他已认出这便是引了狼群来践踏花圃的人,只见这人双目紧闭,张大了口,壮健的胸脯微微起伏,果然未死,但已晕去,失了知觉,苏子期道:“他就是你那师侄小铁?”程灵素道:“不错,我师哥师姊想熬出他身上的毒质,但没有七心海棠的花粉,总是治不好。”
苏子期看灶中火势微弱,逐加了一根硬柴,他生来谨慎,不知火候,只怕乱加一通,小铁抵受不住一命呜呼。
程灵素笑道:“多加几根,煮不熟,煨不烂的。”苏子期虽对些许杂事丝毫不知一窍不通,程灵素却常年独居,又医术高明,听她此言,他也不迟疑,又捡了两条硬柴塞入灶中。
程灵素伸手入镬,探了探水的冷热,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药瓶,倒出些黄色粉末,塞在姜铁山和薛鹊鼻中。稍待片刻,两人先后打了几个喷嚏,睁眼醒转,只见程灵素手中拿着一只水瓢,从镬中挹了一瓢热水倒去,再从水缸中挹了一瓢冷水加在镬中。
夫妇俩对望了一眼,初醒时那又惊又怒的神色立时转为喜色,知道她既肯出手相救,独生爱子便是死里逃生。
两人站起身来,默然不语,心中各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爱子明明是中了她的毒手,此刻她却又来相救,向她道谢是犯不着,但是她如不救,儿子又活不成;再说,她不过是小师妹,自己儿子的年纪还大过她,哪知师父偏心,传给她的本领远胜过自己夫妇,接连受她克制,竟是缚手缚脚,没半点还手的余地。
程灵素一见水汽略盛,便挹去一瓢热水,加添一瓢冷水,使姜小铁身上的毒质逐步熬出。熬了一会,她忽向王铁匠道:“再不动手,便报不了仇啦!”王铁匠道:“是!”在灶边拾起一段硬柴,夹头夹脑便向姜铁山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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