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差这碗茶水。”江颜开门见山道:“晚辈打小是被柳上将操练大的,对军帐之事喜欢得紧,奈何军伍子弟大多傲气,凉军此风更甚,说话的分量全凭军功与拳头,若是老爷子肯搀晚辈一步,自然就简单轻松多了。”
老掌教笑眯眯道:“贤侄是想教老头子去参军么?”
江颜点头道:“老爷子一身本事埋在剑冢里着实可惜了些,大凉缺兵少将,老爷子足抵五万精兵。”
“这天底下可惜的人可不止老头子一个,赖乞儿年过半百也不过是个讨饭的,他不可惜么?那魔头蓝念笑回头是岸不照样被天下人骂到今日,她不可惜么?”老掌教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姑且不说咱们这些占着坑不拉屎的老骨头,便是讲武城里那位你若有本事请他出城六千里,那大凉边境便要往外扩上六千里,能请得动?不是老头子看不起年轻后生,说句不中听的,那不周塔你能爬到几层都是说不准的事。”
江颜平静道:“晚辈自有计较,若是老爷子能想得明白那当然是极好的。”
老掌教望了眼拿着折扇的那公子,这年轻人眼生得很,不像是大凉人,老头子老眼昏花上下瞅了好几眼也不知看没看清,反正一副不认得的模样依然是那副慈祥笑脸乐呵呵道:“咱一介莽夫向来只会舞刀弄剑直里来直里去,可不比那些耍笔杆子的书上两个字就把人写死了。况且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脑子就更转得慢了,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哪有力气整日算计来算计去,要不怎么说江老是大谋呢,越老越妖,怕也只有他乐意跟年轻后生们过过招了。老头子多嘴问一句,贤侄这话是江老的意思?”
江颜摇头道:“是晚辈的意思。”
老头子嘿嘿一笑,又望了那折扇公子一眼:“贤侄这是要把江湖榨干么?”
江颜似是没听出嘲讽,平淡开口道:“太平盛世总有盛世的规矩,大凉禁不起折腾了,安稳些对大家都好。”
老掌教不说话了,让出半步亮出身后埋了无数断剑残剑的剑冢,本就冰冷彻骨的剑冢寒意再降三分,暴起漫山剑意,一涨再涨,竟比起枯山剑炉更要凌厉三分,满冢断剑碎刃便似活了过来皆有剑气氤出,剑鸣不绝于耳,剑气铺山头,好一个埋剑之地!
老头子笑笑,也只是笑笑:“练剑总不犯法的吧?”
任何事一旦沾染上强迫二字那就当不得体面了,江颜不喜如此,眼睑微垂道:“自然。”
直到二位公子出了剑冢老头子依然还是站在那,纹丝不动像座老钟,满冢蠢蠢欲动的碎剑倒是慢慢安静了下来。
良久,老掌教摇头悠悠一叹,负手缓缓踱去:“这年头,果真欠债的是大爷,讲不来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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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山腰,人迹寥寥,零星阳光透过叶隙洒在身上带来几分暖意,漠太岁突然问道:“这一刀砍是不砍?”
江颜平淡道:“若这里是学堂那我该以德服人,但既然是跟江湖讲道理那就按江湖的道理来,温水煮青蛙那是对付读书人的法子。这一刀不单要砍还得溅出二两血来才够分量,天下这么大,刀子不硬可没人怕,软刀下去只能割出一堆滚刀肉,白白伤了和气。倾巢之下无完卵,既然这第一脚迈出来了就没有教他独身事外的道理。”
五十万凉军尽在柳巍峨手中,一兵一卒都动不得,那老头向来不做亏本生意,大凉上将哪个接他虎符不是战战兢兢?便连江叔子要人往往还得立下字据说好借一兵还两亩地,说得难听些,江颜可还不配跟他要兵。况且江公子何等体面人,这些脏活累活还不至于亲自撸袖上阵,朋友之间是要相互体谅的,漠太岁相当乐意送个人情给他。
能咬疼江湖的除了金戈铁马,便只有江湖人了,而漠北最不缺的,就是江湖人。
“既是要杀鸡儆猴那手段自然得厉害些,若这苏家剑冢没有第二个剑魁,那掌教头颅漠太岁今晚双手奉与公子。”轻轻抖开折扇,漠太岁笑道:“保管叫公子风光的来云出,体面的出锋州。”
身后有影子穿林而过化作虹光掠向山顶,不沾片叶,十足的高人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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