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望了眼明眸皓齿的小丫头与蹲在不远处的那漂亮女人,咧嘴一笑,露出两个缺门牙的黑洞:“记得前些年倒有个游侠儿仗着好本事带着小娘子进了城,据说还是个中流武夫,男儿帅逸姑娘俊俏,真是个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教好些人羡慕得紧哪。”
“后来呢?”小丫头好奇问道。
“后来?”老猎户笑了笑:“可不就叫人割了脑袋,就挂在那城门楼上,那小娘子柔柔弱弱的拎不起半斤米,能咋个办?没有犬护着的羊还不是随狼去叼,听说可相当的惨嘞,这些事可不该讲与你个娃娃听。所以说这年头啊,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真要进城啊,压兜钱可得带了,一文都不能少,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难就难在一个缠字。淮城的地头蛇擅吞龙,胃口可大得很哪。”
苏敛点点头笑道:“自然是要入乡随俗。”
“那村头王大胆是个二流子,地地道道的无赖痞货,小哥要不认得路倒可以寻他,他可相当乐意带你们这些外乡人进城嘞。”老头将狼肉掇弄好,扛起猪皮慢悠悠朝屋内走去,好心多嘴了一句:“甭嫌小老儿啰嗦,淮城对负剑游侠儿向来热情得很,小哥那柄剑要不值些银子的话便丢了,总能教你多活些日子的,游侠儿三个字搁在淮城里头,可称不上几两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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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胆小时候是个孤儿,天寒地冻的被扔在了雪地里,也就运气好被老猎户看到捡了回来,不然早该冻死在那风雪天里了。
王大胆的那条瘸腿,也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听村里年纪大些的老人说,本来他那条腿不该瘸的,赤脚郎中方子都开好了,结果老猎户却拿抓药的钱去酒馆里讨酒喝去,结结实实醉了一宿。后来,那腿可不就耽搁了,再治不好了。
年纪轻轻的小伙,也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王大胆名字俗气人却不丑,甚至模样还有些俊逸,可就是没大姑娘跟他。面皮总不能当饭吃,一个破拉车的家里能有几个子?还是个瘸子,十里八乡的媒婆都不愿替他讲媒。
所以王大胆对那老头总是恨得牙痒痒。
一个瘸子,能干些什么营生?便只能做做拉车的活计,甭管淮城有多臭,来往的外里乡人可从来都没少过,总有那么些金贵的主不舍得走上几步路,这时候能有辆牛车代步往往也很少有嫌弃的。不说每日赚多少银子,起码能挣口热乎饭糊弄糊弄日子还饿不死,偶尔进山放些夹子陷阱,运气好的话还能捉上些野味,那酒钱也就有了。
“淮城的规矩不多,却最讲规矩,可以不讲理,但必须得讲究。总有新来的不怕死,会些拳脚功夫便当自己是那天下第一的黄也,说话做事从不过脑子。俺就是活佛张胎尘,那慈悲也不该去渡自绝人。”王大胆驾着牛车头也不回的说道:“行走江湖掂量得清自己斤两最是重要,小哥负剑带眷的,这点应该比俺懂多了。”
“进了淮城,银子使劲花,使劲赌,可始终得留半两压兜。不孝敬吃兜鬼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背后就捅来把刀子,这些都是活命的道理,俺跟小哥都一一点清,至于能听得几分进去全在小哥自己了。”
苏敛摇摇头道:“淮城城主当真是个人物。”
“何止是个人物。”王瘸子嘿嘿一笑:“那家伙可真是八代祖坟冒青烟,不都说大凉与江湖借了八斗气运么,咱虽不懂这些,可若淮城真要有气运,怕是得九成九落在了那人头上。”
淮城城主叫谢安石,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早些年偷鸡摸狗的事可没少干,常常被人吊在树上打。后来走了狗屎运,赌场里赢了不少银子,买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街头巷角摸爬滚打出来的品性,相当的会做人,混了几年倒还真叫他混上了个副城主。
老城主是个短命鬼没几年就去了,顺理成章的,这座淮城就改姓谢了。
没人指望这无赖能干出什么实事,能不欺男霸女就算是烧高香了,哪个不是躲着他走?谢安石也确实做不了大事,只会喝酒赌博的城主本身就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也有好的地方,起码不用再记挂这二流子三更半夜翻墙来偷鸡摸狗了,教不少人晚上总算能睡上安稳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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