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军进入山西地界后,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寒了一大截,并非因为这变化多端的鬼天气,而是因为在阳和口看见的那副可怖场景。
到处都是死尸和鲜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残断的肢体,散落的盔甲,破旧的旗帜……无一不在诉说着数日前这里惨烈的情景:有数万人将生命丢弃在了这个地方,而且放眼望去尽是曾经的大明健儿,或许有的还是这大军中某人的好友兄弟……
纪凌仍旧记得自己看到第一具明军尸首时的情景:他的手中仍旧紧紧握着一把长刀,可脸庞已被冻僵发青,没有蚊蝇围绕,但盔甲上的污血泥垢真的让人想吐,并非嫌弃,只是无法坦然面对这样一个死去的人,他还睁着眼睛,仿佛随时都能够活过来,甚至跳起来,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永远地躺在那里,然后被这片大地埋葬,被所有的人遗忘。
朱祁镇看到这些,心中同样是感慨万千,甚至矛盾的他不知道该下令将所有死去的将士火化烧掉,还是躲避似的选择性遗忘。
整个大军就这样默默地走过了阳和口,尽管所有人一再小心,可还是会出现不经意间踩到死人尸身的情况,他们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因为他们害怕这将会是自己的明天。
“陛下,您不必太过心忧,虽然宋瑛他们在阳和口败得惨了些,但好歹大同的战局是稳住了。”王振瞅着朱祁镇面色不善,便赶紧在一旁宽慰起来,“现在陛下亲率大军而来,想必那些瓦剌人也就走到头了。”
“要给那些死去的将士报仇啊!”朱祁镇深深叹了一口气,面色显得颇为阴沉,“朕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陛下说得没错。”此时离大同越近,王振心中越不安分,好像一面鼓在上下敲打,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感受,“等到了大同,老奴定尽全力与陛下一起筹划战局,只盼能将瓦剌杀得片甲不留!”
“等到了大同……”朱祁镇将手指在角桌上不断敲打着,眉毛也越拧越紧,“先生现在可是有歼敌的好法子?朕……朕现在心里头有些乱……”
“可能是这连日来的破天气,也可能……可能是在这阳和口刺激到朕了……”朱祁镇将手臂拄在案上,不停地用大拇指揉着眉心,“朕现在乏得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是生了退却之心了啊!王振暗中攥了攥拳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他现在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说起来朱祁镇亲征进行到现在这个地步,很大程度上靠的是王振与他相互打气,可现在朱祁镇动摇了,更为可怕的是,本来信心百倍的王振看到那真正的战场后,心中也涌起了莫名的恐惧。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朱祁镇和王振退缩了,并非因为他们不好向群臣交代,而是因为他们过不去自己心中那道坎。
当然,现在纠结的不仅仅是朱祁镇和王振,还有身处大同的监军太监郭敬和守备将领郭登、刘安。
郭敬之前一直在京城里伺候王振,因为深得其信任,成为其心腹之一,所以才被委派到大同担任监军。
可惜郭敬运气不好,正巧碰上了瓦剌南下进攻,而且就在前不久的阳和口之战,他也是作为监军随行出征的。
结果明军大败,宋瑛、朱冕也死于阵中,高级将领中只有石亨凭借着自己不错的身手单骑逃回了大同,但令人惊叹的是,郭敬竟然活了下来!
当然,郭敬能活下来,并非因为他也会功夫,更没有人拼死去保护这个权宦,事实上只是因为郭敬够不要脸:他装成死人躺在了草丛里,这才躲过了一劫。大多数武人不屑于此,可郭敬装死却装得很从容。
不过郭敬虽然活了下来,而且依靠着他主子王振的保护逃脱了罪责,让石亨一个人背了锅,但大同的危险境况却是暂时无法摆脱的,事实上瓦剌大军此时就在离大同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
郭登、刘安、石亨三人作为战斗经验丰富的猛将,他们都能够看出来瓦剌这是要设伏诱敌:瓦剌人此时早已将大同以北的那块区域全部按自己的意愿布置好了,而大明军队对那里却不甚熟悉,这种情况下,就很可能中了他们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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