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面鼓。”嘴上只有一圈绒毛的江谡儿时读过几天书,去年腊祭又入宫赴宴,比陈且这个佣夫知道的多一些。
“记住了便好。”蓝钟笑着点点头,他又看向陈且,“伤无碍吧?”
“无碍,行舟更无碍。”陈且大腿上还绑着绷带,他看着东城上的县卒和战旗,面无表情。“陈兼、陈不可残民至此,又欺哄大王,我等便是死,也要将老丈送至郢都,面呈大王。”
“好兄弟,我等你回来一起杀秦寇。”蓝钟拍了拍陈且的背,目光里全是相惜之情。他怎么也想不到,是陈且这个卑贱的佣夫救了北西门近万乡民。
蓝钟向老者一揖,又将避让的老者拦住。“老丈多保重。若见大王,告知实情便可。”
“小人知矣。”老者手里捧着一策竹简,这是视日,竹简外包着一张旧了的大楚新闻。上面头版有一行大大的黑字:‘数万秦骑袭陈,千余乡民横死。’
“拦住他们!”陈不可还未出东中门,声音便吆喝了起来。
“莫走了陈且!”身后的皂衣县邑也大喊,养尊处优的他们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到城门时已经有些跑不动了。
“不得开舫!”东中门一出,陈不可就看到了码头上即将离岸的舟舫,疾呼不得开船,但等他奔到码头是,舟舫已经解缆离岸了,离岸在三十步外。
“县司马军务繁忙,怎会突现于此?”蓝钟见陈不可追不上舟舫,笑得很欢畅。
“是你?!是你作祟使他们出城?”陈不可剑指蓝钟,怒不可遏。
“非也非也。本誉士听闻荷花绽放,特来此处赏荷。”蓝钟还是笑,根本不惧陈不可。
“哼。”南城水门忽然开出一艘小翼战舟,陈不可怒气的当即消散,只道:“莫欢喜的太早。”
“舟舫止行,我等奉司马之命捉拿秦间。”小翼战舟上欋手虽然不多,可还是要比舟舫快,舟上有人大呼捉拿秦间。
看着百步外舟舫渐渐停船,这次是蓝钟怒了。“堂堂司马,居然使如此苟且手段,下贱至极。”
“县公赏金赐帛,将彼等好生将养,彼等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要赴郢都控告县公,此等以怨报德、不愿同舟之徒,与秦间何异?”
“哈哈……”蓝钟怒极反笑。“金帛乃陈县县民所奉,如何就成了县公之恩德?你等守城城必破,如何就成了不愿同舟?”他说着说着忽然走近陈不可,道:“县公对我等说已上策郢都请罪,实则隐匿伤亡、欺瞒大王,言乡民死伤千余。”
“千余!哈哈……,千余!!”蓝钟大笑中面目有些扭曲。“乡民尸塞四丈之池,池水数日尽赤,鱼腹皆是人肉,全城无人敢再食鱼。死伤确只有千余、千余……”
“此战之罪,非我等之罪。”陈不可大喝,他复又指责道:“蓝钟!秦魏大军攻城,正是全城军民同舟而济之时,你如此行径,可是要将陈郢献于秦人?”
“我不与下贱之人同舟!”蓝钟神情回复了正常,“下贱之人也不配守城?”
“城阳若何?”远处县卒已登舟舫,陈不可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城阳之守是谁之方略?”蓝钟也看着舟舫,那艘舟舫已经调头回驶。
“我不欲回城、我不欲回城……”舟舫离岸二十多步时,有人突然大喊,随即影子一闪,此人跳入湖中,正是那名有些麻木的老者。
“他既然不欲回城,那就不必救了!”陈不可站在岸边冷冷的道,他话音未落,便有跳入水中将老者捞起,是誉士江谡。
“彼等皆有通秦之嫌,不得离城。”陈不可不敢杀誉士,但战时他可以让他们无法离开。“都给本将看好了,走脱任何一人,都拿你等问罪。”
“是!”县卒齐喝,声音直震耳膜。
“禀司马……”一个皂吏从老者手中抢过竹简,小心的呈了上来。
“哼!”看到简上抬头写着‘小人敢告视日……’,陈不可就冷哼一句,道:“让他全族出城收尸,永不入城!”
“你敢!”蓝钟闻言大怒,浑身是水的江谡忽然拔刀,就想当场杀了陈不可,可比他更快,县卒手上的戟矛全护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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