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一） (2-1)

三十年前，鹤山。

翠绿的山峦酿出一团碧气，萦绕在鹤山之上。这是一个坐落在燕国西部的嶙峋荒芜群山地势上的一颗冷峭的芍药。

群山匍匐在它的脚下，陡峭的山势让这个本就人烟稀少的地方更是无人问津。但是总是恰好无人问津的地方————才是闲云野鹤之所。

鹤山山腰上远远地传来女童刺耳的尖叫声，“李！沐！苏！——”

“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轻快的笑声顺着鹤山陡峭的台阶直下，两个细小的人影在这险峻的山势之上腾挪。

“李沐苏！李沐苏！李沐苏！！！”因为抓不到男孩闪烁的身影，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哈哈哈哈。”男孩灵巧的身法总是让女孩有一瞬间觉得能够抓到他，但是一转眼间男孩又会消失，并出现在几尺之外的地方大声的嘲笑女孩。

“呜呜呜~~，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师父去，哼！”女孩屁股一坐，当即就哭了起来。

“嘿嘿，告就告去，我李沐苏还能怕那个怪老头？”男孩嬉笑女孩一顿后随即越跑越远。

“啊......啊啊啊——，我一定要让师父让你抄一千遍《侠剑论》！”女孩气的用拳头疯狂的捶打地板，然后哇的一下大声哭了出来。哭声好像菩萨怜悯世人的讣颂一般，听得人鸡皮疙瘩直起。

不多时台阶的岩壁后就串出来一个人影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哎呀，哎呀，怎么还真哭啦，真没劲。”李沐苏双手抱头叼着一根车前子走向女孩。

看见李沐苏出来，女孩反而哭的更大声了，李沐苏实在受不了这么凄厉的哭声，好像夜晚路过乱葬岗听见野狼的嚎叫一样渗人。“好啦好啦，还你。”李沐苏从兜里掏出一本书随手丢向女孩。

但是女孩好像哭的太用力了没有看到李沐苏丢来的本子。那本书在这陡峭的台阶上划过一个美妙的弧线，然后在女孩哭红的双眼里向着岩壁下直直落去。

安静，非常的安静。女孩的哭声在这一瞬间也停止了。

李沐苏的眼神从慵懒的状态缓慢的变成了一种介于恐惧和尴尬之中的一种微妙的状态中。这一刻，他宁愿掉下去的是自己，也不愿是那本书。

“啊——————”女孩的尖叫声好像在这寂静之中得到了酝酿，这一次即使是个傻子也可以听出女孩是真的生气了。

鹤山分九阶，第一阶就是山门路口，往上每两千个台梯就算一阶。

而今天，他李沐苏就要来回走九十九阶。

“九十九阶登天路啊，不把男孩当小孩啊。”“九十九阶登天路啊，一本本子三千步啊”“九十九阶登天路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李沐苏向山上爬着，一边爬一边念叨抱怨着。

“第三十六阶了，师兄平时可没这么慢呢。”看着李沐苏背着一堆柴火爬上来，小姑娘撇着嘴角，那一点余怒还没有完全消散。

“唐妤，我真的错了，你就跟师父说我爬完了，放我走吧。”李沐苏哀求着。

“谁叫你要偷人家的本子，哼，活该。”唐妤一转头给李沐苏一个白眼。

“不就是记了些每天发生事情的破本子吗，就连去年我摘了朵花给你你也要记进去。”李沐苏一脸不能理解的表情。

“你...！你...你！你居然偷看啦！”唐妤又羞又怒的对着李沐苏叫道“九十九个阶，一阶你都不能少！”

“不是吧！”李沐苏长叹一口气，一转头又开始了他的下山之旅。

夕阳西下的时候，鹤山总是沉浸在一种淡漠的宁静之中。鸟儿要归巢了，风也安静下来了，那些零碎的声响好像都淹没在了落日的余晖中。李沐苏穿着浸满了汗水的衣裳缓慢的出现在第九阶天边的暮色里。

“第九十九阶。”唐妤念道。

这一瞬间李沐苏好像听到西天的菩萨念经的声音，好像这世上都没有更温柔的声响了。

“扑通。”李沐苏直接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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