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将军,我们这是优谏,你应该听说过的。”
“凡事都有限度,不是什么官长都可以讽刺的。”
俳优们被赶走了,我偷偷地跑出去,跑了很远,追上了他们。那个我最喜欢的俳优转过身——此时他脸上的装扮还没有卸掉,看着我伸出的手里放着的钱(这是我自己偷偷藏的),笑了起来。他让我把钱自己收好,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问我“喜欢这个吗”,我说喜欢,他说“你喜欢的话,我就教给你”。我拼命地点头。他笑了笑,拿出了一个瓶子,打开盖子以后,里面似乎是浅颜色的膏药。他把里面的东西抹在了我的脸上,抹了一阵儿之后,他把一个铜镜拿给了我。我对着镜子一照,吓了一跳,这是我吗?
也许我长大之后就是这个样子吧。我问他是怎么弄的,他就又拿出了几个瓶子,在自己的脸上也抹了起来,最后还贴上了胡子和很厚的眉毛,他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我高兴得不得了,拉着他不肯让他走。他说咱俩有缘,你这么想学,我就教给你。他取下了假胡子和假眉毛,把脸上的东西擦掉,然后把一个袋子给了我,里面有几个瓶子、一把胡子和一幅眉毛。他教了我怎么抹那瓶子里的东西,还给了我一张纸,告诉我千万要收好,叮嘱我平时要多学习写字,以后就能看得懂了。
他想错了,我可不是他想的那样。家里很早就请了先生,哥哥们读书和学写字的时候,我就躲在外面看。后来,我还经常偷偷地跑到爹的书房里去看他的书,我看得最多的是《吴子》,还有《续疑狱集》什么的。所以,我回去看了他给我的那张纸之后就知道这是配制那些脂粉的秘方。后来我偷偷出门的时候经常会到山上采摘花草,来配制那些脂粉,有时我还会偷太太姨娘们的面脂。我试过了好多次,可每次我装扮完了,大摇大摆地出院门的时候,还是会被认出来。看来这个东西不是那么好学的。
这时的我已经明白我娘去了那里,所以我已经不再总是在那棵大树底下呆着了,不过有时我想娘了,还是会去那里看看。有一天,我又来到了大树旁边,从树洞里掏出了那个蝴蝶风筝。这时的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我抚摸着她,心想也许人也是这样吧,总有一天会像这个风筝一样,但至少她曾经飞翔过。我翻墙到了外面,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挖了个坑,把风筝埋在了里面。这时,一只蝴蝶飞到了我的头上,似乎想和我说什么悄悄话,我伸出手,它落到了我的手上。我在心里默念,风筝啊,飞到我娘那里去吧,告诉我娘我想她。
自从第一次翻墙出去之后,我就不时地会翻出去玩。刚开始,我在外面总是一个人玩,后来就认识了两个女孩儿,孟怜和郑彩鸠。她们与我差不多同龄,两个人的家也都离我家不远。孟怜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和我一样没娘,她说自从娘死了以后她爹对她就漠不关心了。可至少她还被关心过,还知道她娘长什么样子,而我连娘的面都没有见过。彩鸠和我们俩不太一样,她从小就死了爹,她娘不肯改嫁,娘儿俩相依为命,只能靠做针线活勉强度日。有时候瞅准机会,我会偷偷地从家里拿一些钱给她,想帮帮她们,可是她娘知道后骂了她,不让她拿我给她的钱了。
见识过许多和彩鸠家类似的人家之后,我终于明白看到那讽刺贪官的滑稽戏之后,我爹为什么会发怒了。随着我的逐渐长大,我看过的书的逐渐增多,我也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看着太太姨娘们身上的金银首饰越来越精致,哥哥弟弟们玩的东西也越来越奢侈,我却越来越担忧了起来。爹也曾经让人给我拿来了一些华丽的衣物,我都拿去给了彩鸠,结果却是让彩鸠又被她娘骂了一顿,于是那些衣物就被我扔在了一边。我喜欢简洁麻利,那些衣服什么的穿戴起来一点都不方便。
看着他们挥霍无度,我心中的忧虑与日俱增。
我从小就经常做恶梦,而且每次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梦。一座庄院里面到处都被点着了火,庄院中的人一个个都被杀掉,一个大概不到两岁的小女孩站在庭院中间,看着这一切,不住地哭泣。
每次做恶梦都做同样的梦,一定含有某种提示,是记忆中的一些残留,还是对未来的某些暗示?我之前想不明白,而现在我似乎明白它是什么了。
宋慈传奇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百发小说网http://www.baifabohui.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