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起因却是交通中断。事实上,江南不缺粮,往年虽也有洪灾、风灾,但即便灾区粮食短缺,外面的赈灾物资总能及时运达本埠、消除危机。然而今次风灾猖獗,引发的洪水非止冲毁了官道,便是水道也淤积堵塞,堰塞湖比比皆是。三日后,洪水始退,但道路抢修却是个大难题——人力不愁,沙、石等路基材料却无法运抵现场。灾区外围尚好,中心地带可便沧海桑田了,由泽国而沼地,官道尽毁,便是山野小路也是泥泞不堪。晴了二日,所有的道路泥石混杂、坑坑洼洼,骡马车轿根本无法通行。这便导致外面的救灾物质难以运抵。
军队亦是迟迟不到。
事实上,乱起之时,各级官府慌乱之后也有应对,只是当时官差衙役几乎全被外派公干,城区的治安力量严重不足。
如兴化县,乱民冲击县衙,混乱中兴化县丞、主薄身殒,县令由于在外组织救灾事宜躲过一劫。整个兴化县城被乱民占据,所有商铺洗劫一空,其中更有豪商、富绅死于乱民手中者不计其数。而后,聚集的乱民愈来愈大,向周边乡镇呼啸而去,声势惊人,莫有挡者。
相较于其它府县,如皋的形势似乎要好些,这得归功于如皋县在灾后初期的及时应对,诸如成立“城市监管大队”维护秩序、开义仓设粥棚、安排人手奔赴各个受灾点安抚民心、第一时间开展灾后重建工作等等。
这些赈灾措施对于稳定民心收效显著,但也恰恰因为此故,附近的灾民纷纷汇集过来,从而造成义仓官粮迅速告罄,黑心粮商趁机涨价出售,因而引发大规模骚乱……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有得必有失,福祸两相依,世事无常,莫不如是。
李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局势。粮价甫涨之初,他便意识到事有不妙。依着他有超过这个时空千年的见识,纵观历史,每遇灾荒,必遭动荡。粮食,绝对是主宰历史进程的第一要素。
其实,他找过李烨,隐隐的说了心中的担忧,并建议李家牵头联系其他乡绅,将存粮投放市场抑价。今次水灾虽然本地粮食大户都有损失,但并不算严重,若是肯联手平粮市,至少能在短期内稳定粮食市场。
只是,这种提议(设想)太过美好,却是没丁点的可操作性。为商者不仁,虽非绝对,但绝不片面。
如李烨,虽有心转战仕途,以求脱离商贾之名,但若要他平价抛售名下存粮,纵算明知此举有利于名望与“政绩”,也是肉紧的很。是以,听了李惟的建议,他只说这二日政务繁重,待有闲暇便与杜家筹划此事,多少有敷衍之嫌。
暴乱开始之际,李惟也在现场。或是牛冲在身边之故,乱民倒是不敢去招惹铁塔般的大黑个,李惟狐假虎威,并没有被殃及。
他站在街角,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神色凝重。
良久,方回转武德坊,并吩咐牛冲将家人一并接至李府。
傍晚时分,李烨并牛根宝疲惫不堪的回来,见到府里一干家丁虽略显惶恐却井然有序地值守巡逻,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由愣了愣。
牛根宝道:“这必是大郎所为,好啊……”这声叹息既是欣慰,又是赞赏。
这牛浆糊与李烨年龄相仿,大概是海风吹的久了,脸上颇有沟壑沧桑感,人却不木讷,否则也得不到东家的赏识成为盐场主事,“浆糊”名不符实也。盐政改革在即,李烨渐渐抛却盐场勾当,另一方面积极与杜家沟通,希望参与杜家的生意。而吏房主事的身份羁绊在身,牛根宝便成了李烨的马前卒,很得东家信任。这数日李烨奔波行走在灾区,牛根宝亦是跟随左右,尽心尽责。
听出牛根宝话语中真诚赞赏之意,李烨捋须不已:“确是不错。”说着笑了笑,王婆卖瓜嘛,哪有这般洋洋自得的。
得知李烨回府,李杜氏、李叶氏携李恒及李惟不约而同地来到膳房,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用膳。
原本作为妾室的李叶氏是不能与大妇同坐进膳的,但李府的情况较为复杂,这些年主管内宅的不是李杜氏,反而是李叶氏。
自从十年前李惟患上癔症后,李杜氏便一心礼佛,常年吃斋念经为儿子祈福,府里的一干内务撒手不管,全交予李叶氏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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