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二郎大黑牛,从娘胎出来便有七斤八两重(此时的一斤为十六两哦),一直以来都高出同龄人一截,且皮肤黝黑,十三岁便开始长胡须,如基因突变。乡人好嚼舌,便有流言蜚语传出,说牛家二郎乃是其姆妈与昆仑奴所生,传的有鼻子有眼,言之凿凿,仿若亲见。这等事情却是辩无可辩的,总不能大张旗鼓的自证清白吧,那样反倒是自己给自己抹黑,适得其反。只是,如此一来,似乎便坐实了牛二郎的“黑来历”,连带效应便是他自幼便倍受白眼,一帮年龄相仿的玩伴时常拿此事讥笑于他。幸的是,其憨憨厚厚的脾性极好,又或是有些愚钝,对于旁人的闲言碎语似是不解其意,只挠着脑袋嗬嗬傻笑。
但这种情况自他十三岁起便完全没有了,那一回,他随着大人在山上挖沟通渠,大概是劳动太过枯燥,便有人又拿他打趣寻乐,他没有吭声,挠了挠脑袋,扔了手里的锄头,双手倒抓着沟渠边那株几有孩童胳膊粗细的松树,口中闷吼一声,众目睽睽之下将松树连根拔了起来,顺手扔到别处,又捡起锄头默默的干活。这个举动实在是太惊人了,简直是天生神为呀,这要是让他双手抓住脖子,岂非脑袋也得让他拧了下来?!
打那以后,便再无人敢在他面前搬弄是非,想想他那比许多人大腿还粗的胳膊,便不敢有什么想法了。对于这种一言不合就拔树的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啊。
奇怪的是,大黑牛与别人不对付,与李惟却很是谈得来——在旁人看来,一个痴一个傻,啧啧,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哪。
这不,李惟正慢悠悠地走着,身后便传来那个熟悉的嗡声嗡气的声音:“惟哥儿,今天没等二郎放学么?”
“哦,没呢,有茗烟跟着……”茗烟是李恒的书僮,也是李家的家奴,十一岁,机灵着呢。
终究是名望之后,诗书是不曾丢的,李烨倒是给自家二郎的贴身书僮取了个风雅贴切的名字。只是,茗烟、引泉、扫花、挑云、伴鹤,李惟一度怀疑自己这个便宜老爹是否也是穿越而来、看《红楼梦》入了迷?转回头,大黑牛呵呵笑着站在身后,似乎益发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李惟脑中闪过一种牙膏品牌:黑人。
“中午网了几尾鲟鱼,十好斤一尾呢,下了工给你拎两尾去。”大黑牛有些得意,别看他长了一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模样,手脚麻利着呢,煮盐、捕鱼、打猎都是一把好手。
鲟鱼?中华鲟吧,千百年后可就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了。这大黑牛啊,但凡有美味总会惦记着自己,痴子李惟不晓事,与这黑大个却是极为亲近的。
“那我等你下工一起走好了。对了,这会儿还有时间,我去寻摸些虾蟹蛏子,今晚来个海鲜大餐。”李惟一时间也来了兴致,烹制海鲜他比较拿手,晚上好生犒劳犒劳自己,这可是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餐,太有纪念意义。
海边水产丰富,蛏子和蟹并不少见,捞虾费了些工夫,待得盐场下工,李惟捕获甚丰,拎了满满两网兜。
再见大黑牛时,对方见他卷着袖子与裤腿光着脚,脚上都是泥巴,白晰的脸上也沾了几块泥,呵呵直笑。
李惟不以为意,这种事情在前世他可没少做。农村长大的他,每到农忙时节少不了要下田劳动,年少时也不觉累,更不知脏,忙里偷闲,下水沟摸鱼摸螺蛳,在水田里掏泥鳅,乐在其中。劳动,总是快乐的。
夕阳西下,二人踩着落日余晖慢悠悠地往回走,并没有多少交谈。这是个奇怪的组合,大黑牛平素不太吭声,李惟亦是如此,两个活在自我世界中的人反倒成了挚友。
“惟哥儿,你……好像变了呢……”大黑牛挠挠头,欲言又止,好伙伴的变化他感觉到了,只是懒得多想。他并不傻,不愿费神动脑子而已。
李惟也感觉到了大黑友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拍拍对方胳膊:“我还是我。”
“哦……”大黑牛似懂非懂,呵呵的笑,惟哥儿说的话好生奇怪,难道他还不是他不成?
李惟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声:“好好的活吧,明天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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