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西关市上已经三三两两多了些早起摆摊的小贩。
冯镗找了个熟悉的老地界儿,从紧跟在身后的冉清流手里头要过来了沉甸甸的布褡裢。蹲在地上,掏出块黑布来,平平整整的在面前的地上铺下。
布褡裢里掏出九个卦子儿,在面前摆局,戊字正落在第八宫。
笔墨纸砚一一摆放整齐,打卦筒、铜钱,还有几本卦书也都散放在一旁。
摆好了这些,他席地而坐,半仰着头看冉清流慢吞吞的把他的卦幡立在一旁的墙边。
“这位小先生,有礼了。”
一个声音从他侧后方传入耳中,冯镗转过头去一看,却只见一个身穿儒衫、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站在他身后。
冯镗连忙坐正了身子,拱手回应道:“先生是在叫我?”
“正是!”中年人在冯镗面前站定,“在下初到京师,近来听市井传闻,称西关有位少年神算,不过舞象之年,却能知前生福祸,断现世吉凶。所以,特来一观。”
冯镗看看他的面相,笑了笑,“世人算卦,皆是遇到了难事。先生天庭饱满,印堂发亮,一看便知是好事将近。正所谓,秋月云开后,薰风雨过时。若逢楚国久知己,等用一荐不须疑。如此只等着天上掉馅饼的好兆头,您不在屋中闲坐,又因何要出来问卜呢?”
“好事将近?”中年人摇头,眉眼中顿时充满了鄙夷之色,“说什么少年神算,看来也不过是以讹传讹的市井谣言。你焉知我是好事将近,而不是大祸临头呢?满口胡言,简直是荒唐!”
“哎!先生请留步!”眼见中年人转身要走,冯镗站起身来,叫住了他。
中年人闻声回头,怒目圆睁,语气凶恶,“做什么?”
冯镗冲他拱手一礼,“您的卦金未付。”
“哼,笑话!”中年人猛地转过身来,赪面戟指,怒喝道:“看你年纪不大,却还真是个厚颜无耻之徒!胡言乱语的江湖骗子,也好意思问我要卦金?我呸!本是看你年幼,不屑于跟你一般计较,你既是不要脸面,看我今日就砸了你的卦摊,免得你再招摇撞骗!”
噗————
一记极为有力的拳头,狠狠地砸在脸上。
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嚎。
中年人看着撞在冯镗身上的冉清流,有些发怔。
“你……你干什么?”他并非是恶人,打人也不过是一时义愤,如今看到打错了人,顿时就慌了。
冉清流挣扎着站稳身子,挡在冯镗身前,摸了摸被打得微微发肿的脸颊,喘息着,“你要打冲我来!别动我小师叔!”
中年人愣愣地看了他片刻,末了,莫名其妙的留下一句,“失心疯”,就匆匆离去了。
冯镗推了推依旧挡在他前面的冉清流,冉清流转过身来,低垂着头。
冯镗用手托着他的下巴,左右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处,摇头咋舌,“清流,我拜托你啊,下次不要再逞强了好不好?你明知道他打不过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你何必自讨苦吃?”
冉清流委屈地说道:“小师叔,我不是怕他打您,我是怕您打伤了他!师祖刚走没半个月,您不要惹事好不好?”
“我没有惹事!”
眼见冉清流伤得不重,冯镗重又走回卦摊后,靠着墙坐下来,从布褡裢里头摸出一小坛江南春,拍开泥封,仰头灌了一口,老神在在的摇头晃脑。
“凡问卦,有三不算。心不诚者不算、凶徒歹人不算、腹内胎儿不算。刚刚那位先生,诚心问卦,又是个善人,问的也并不是不能回答的事情,所以我才给他算。而算过了,他不给卦金,就须知,还有三不收!”
说到这里,他又灌了口酒。
“阳寿将尽者不收,天灾临头者不收,再无好运者不收。他一样都不沾,却赖我的卦金不给,这就不是算命,而是‘送命’了。意思是说,他这命是我白送的,不值钱。我本有心救他,他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打了我的人。清流啊,我跟你说哈,你莫看他如今鸿运当头,闹得凶。经了今日这一桩事情,怕是今后,将有大祸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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