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逼死侯莫陈祟之后,宇文护也颇有悔意,上章建言追封其为太保,并以王公之礼厚葬了侯莫陈祟,却仍引起了宇文邕的强烈不满。
本来,突厥派使臣前来长安强索贡奉,独掌大权的宇文护没有严辞拒绝,反而推脱起了责任,把向异邦进贡的恶名强加到了皇帝身上,已使宇文邕颇为不快。而宇文护在明明知道他已责令侯莫陈祟闭门思过,等候进一步发落的情况下,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派人逼死了这位开国勋旧,更令宇文邕感到不寒而栗,甚至惶恐不安。
在他看来,相较于同样死在宇文护手中的赵贵、独孤信以及李远、李植父子,侯莫陈祟对宇文护并不怀有多少敌意,也没有构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充其量只不过因不满于早晚要向宇文护汇报差使而发几句牢骚而已,却仍遭到了宇文护的随意诛杀。那么,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帝是否也会面临和侯莫陈祟一样的命运呢?
数月前,当宇文邕就占风传言事件被迫向宇文护表明态度时,他还曾试图通过仿效先朝周公故事,诏准宇文护在同州故宅修建宗祠,向其暗示七年归政的期许(西周时期,周成王就曾诏准辅政的周公在封地兴建宗祠,以彰其功,而周公终在辅政七年后归政于成王,成就了一段佳话),据今想来,非但归政之日遥遥无期,而且保不准哪一天自己就会死在宇文护的屠刀之下了。
并且,就在侯莫陈祟死后的第二天,无意间探得的一个真相更加剧了宇文邕心中的这种危机感,令他头一回产生了诛杀宇文护的念头。
宇文邕在获知侯莫陈祟的死讯后,大为震惊的同时,也隐约产生了一种负疚感,遂命贴身护从王轨代表自己于次日悄悄地赶往梁国公府去祭奠侯莫陈祟,聊表心意。
王轨为避免被人撞见,特地选择在当天傍晚时分独自一人来到了梁国公府外。正当他要迈步走进梁国公府的大门时,忽然瞥见身后不远处一道人影倏地一晃,就不见了。
王轨心中陡起疑云,转身走到那道人影消逝的地方观察动静,结果发现在距梁国公府正门大约三四十步开外的院墙上另开有一道角门。方才那道人影大约就是从这道角门溜进府内不见了的。
当时,王轨误以为自己看到的那道人影是侯莫陈祟府中的仆从,并没太在意,回身折到正门走进了府内。
偌大的一座梁国公府此时空空荡荡的,不见有一个人出来招呼他。院内仍张挂着几十盏过年用的大红灯笼,反衬得府内的气氛颇有些诡异。
前来奔丧的王轨从一盏盏如栲栳般大小的红灯笼下走过,时不时觉得脑后有阵阵冷风吹过,身不由已地便产生了三分怯意,遂加紧了脚步往灵堂的方向走去。
灵堂内灯火通明,远远地却依然看不到侯莫陈祟的家人在灵堂内守灵。
想必因为梁国公是被逼自尽,自他死后,一向少有人前来灵前祭奠,家人也心生懈怠,不愿顶着严寒在此守灵了吧?
王轨心里这么想着,迈步正欲走进灵堂,忽然听到灵堂内响起了一个人声,他本能地闪身藏到了阶前的一根立柱后,探头向灵堂内观望。
停放着侯莫陈祟棺椁的灵前,赫然跪伏着一人,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瞧不出身形长相,只听此人喃喃说道:“梁公泉下有知,请您睁开天眼瞧瞧,故人房豹特地探望您来了……”
房豹?!这不是占得晋公弑君的那个江湖术士吗?
王轨不由得浑身一震,连忙屏息凝神,侧耳偷听了起来。
房豹刚刚报出姓名,就觉从堂外窜进一阵猛烈的寒风,吹打得灵堂内烛光来回摇曳晃动,灵堂内的光线立时变得昏暗了下来。
房豹唬得向后瘫倒在地,旋即奋力挣扎着翻身爬起,边如捣蒜般冲面前的灵位嗑着头,嘴里边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梁公明察,房豹当初也是为人所迫,才不辞而别的,我真的不想嫁祸于梁公您哪……我的一家老小还指着我活命呢!”
说到后来,竟呜呜咽咽地啜泣了起来。
灵堂外的王轨听他话里有话,心中一动,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夹在二指间用力一弹,“嗖”地一声正击中房豹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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