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两回处置赵贵、独孤信以及李远、李植父子截然不同的是,宇文护此次对待占风传言事件的态度几乎令所有的人大跌眼镜。
他既没有下令缉拿作出于自己不利占候的术士房豹,也没有命人全面调查占风传言事件的幕后推手,将朝中潜在的对手一网打尽,甚至都没有主动去澄清占风传言的任何举动,而是完全采取了放任的态度,任由占风传言自生自灭。
传言毕竟只是传言。既然占风者房豹已然远遁,不知去向,当事人宇文护又未做出任何反应,渐渐地,关于宇文护弑君的这一传言也就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已回到长安宫,一直对占风传言事件冷眼旁观的宇文邕据此做出判断:宇文护之所以对占风传言事件不理不睬,听任其自生自灭,正是他自信和权力稳固的表现。与三年前宇文护受命初掌朝政时大为不同,如今他有“令五府总于天官”的诏命在手,大权在握,地位稳固,足以无视诸如侯莫陈祟这样的潜在对手。
就在宇文邕以为宇文护对占风传言事件毫不在意,轻轻巧巧地就将这一针对他的恶性事件化解于无形的时候,宇文护提出的一项人事任命建议却引起了他的警觉。
从岐阳回到长安一个多月后,宇文护才第一次向宇文邕奏报了军司马贺若敦、开府将军独孤盛率军攻占下南陈湘州长沙郡的战况,并以加强南线防务为由,提议重新起用数月前被罢黜的宇文直出任襄阳刺史。
宇文护当初决定开启南线战事,派贺若敦、独孤盛率军攻占湘州时连声招呼都没同他这个皇帝打,此时却忽然进宫来向他提出要调从未率军上过沙场的宇文直出任襄州刺史,独当一面,宇文邕本能地意识到这是宇文护在向自己示好,同时,也是对自己做出的一种试探。
而无论是示好,还是试探,其实都反映出自从岐州返回长安后,宇文护也在密切关注着他对占风传言事件的态度。
因为,占风传言的内容与他休戚相关,甚至直接关乎他的生死安危,在宇文护想来,自己回到长安已经一月有余,对曾经传散的满城皆知的占风传言不可能一无所知,宇文护可以凭借他业已稳固的地位对侯莫陈祟等潜在对手发起的挑衅行为不予理睬,但决不会忽视他这个皇帝对权臣弑君行为的反应,哪怕他只是个傀儡。
所以,当宇文护主动向他发出试探讯号的时候,宇文邕认为该到自己明确表明态度的时候了。
尽管早在大哥宇文毓驾崩前,就曾和他议定了联陈攻齐的战略要旨,宇文邕自心底里并不赞成与南陈开战,但是,既然自己只是个完全被架空了的傀儡,且明显能够感觉到宇文护是借机试探自己对占风传言事件的反应,宇文邕自然不便对宇文护轻启南线战事的行为提出任何批评,反倒在对贺若敦、独孤盛率军攻下湘州表示了欣喜之后,委婉地对由从未率军上过沙场的胞弟宇文直去襄阳主持军务提出了担心。
“玉不琢不成器。年轻人闲得太久了,会憋出毛病来的。”宇文护话里有话地摆摆手,笑着说道,“如果南线战事进展得顺利,能够长久占据巴湘,臣还打算将山南四州的驻军加以整合,统归襄阳总管府节制,为日后灭陈做好准备。遍观宗室子弟,非卫公不能担此重任哪。”
宇文邕虽不清楚宇文护话中所指宇文直的毛病是否与占风传言事件直接有关,但也听出这绝不是什么好话,心里更加了几分小心,附和着说道:“军中之事,但凭大兄决断即是,朕自无不从的道理。”
“诶,似此等大事,理应向陛下奏明,请旨行事的。”宇文护撩起眼皮盯了宇文邕一眼,自谦道,“陛下如无它事,臣欲告退,前往含仁殿拜见婶娘去了。”
“大兄请留步,朕还有一事欲和大兄相商。”宇文邕忙开口挽留住了宇文护,说道,“昨日在含仁殿听母妃说起,大兄自幼在诸兄弟中最受德皇帝喜爱,曾被德祖赞为吾家之雏鹰、良驹。因此,朕便生出一个念头:现今大兄受太祖托孤,辅佐朕治理天下,正和千年之前的周公相埒,朕欲效仿周公故事,在同州大兄旧宅修建一座家祠,内供德皇帝牌位,以便大兄回同州省亲时能随时瞻仰祭拜,不知大兄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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