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这道“令五府总于天官”的诏书一经颁布,首先惹恼了大司徒、梁国公侯莫陈祟。
在现任六官的这六位北周重臣之中,只有侯莫陈祟一人名列西魏八柱国之一,是曾与北周太祖宇文泰名位相埒的元勋宿旧。其他诸如大宗伯达奚武、大司马贺兰祥、大司寇豆卢宁等人,都是名位品秩低于八柱国的西魏十二大将军中人了。
若是认真论起辈份来,位列六官之首的大冢宰宇文护尚可算得是侯莫陈祟的晚辈。之前虽因宇文护受宇文泰托孤,位列六官之首,执掌朝政,但毕竟与侯莫陈祟并没有上下隶属的关系,在于谨等人的从中斡旋下,加之又距宇文护诛杀赵贵、独孤信二人时隔不远,侯莫陈祟也就忍气吞声、勉强接受了这一事实。
而如今宇文邕在改元后颁布的第一道诏旨中竟然“令五府总于天官”,如依这道旨意行事,自今往后,侯莫陈祟日常都需到宇文护的中外府,向宇文护,而非皇帝本人禀报差使了。真要是那样的话,侯莫陈祟相信,过不了三五个月,他这位堂堂的地官、大司徒就要沦落为宇文护的僚属了。
所以,在司徒府跪接罢这道诏旨之后,侯莫陈祟一刻也没耽搁,骑马带着两名随从径直奔向了太傅、燕国公于谨的府邸。
北周立朝之初,朝中尚有李弼、赵贵、独孤信、于谨以及侯莫陈祟这五位西魏时的八柱国在,然而短短三年之后,待到宇文邕登基之时,李弼已然病亡,赵贵、独孤信二人先后被宇文护诛杀,昔日与侯莫陈祟资望、名位相埒的就只剩下燕国公于谨了。
并且,于谨也是西魏八柱国中唯一一位扶持宇文护上位,成为当朝权臣的元勋宿旧。故而,侯莫陈祟今天来找于谨,一则是发泄心中对“令五府总于天官”这道诏旨的不满,二则,也是打算通过于谨向宇文护转达自己欲退居二线,辞去大司徒一职的心愿。
然而,当于谨静静地听侯莫陈祟说明来意,反倒推心置腹地劝解他道:“哎呀,梁公,你怎么这么糊涂呢?皇上改元后所颁第一道诏旨即‘令五府总于天官’,不正是与当初皇上在大德殿中当着你我及满朝群臣的面宣布的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前后呼应吗?你又跟着起的什么哄,辞的什么官哟!”
于谨话说得虽然委婉,但表达的意思却十分明了:“令五府总于天官”这件事是皇帝与宇文护二人之间的事,你大可不必掺乎其中。
侯莫陈祟自然听得出于谨的言下之意,但随即想到自今往后,他不得不隔三岔五地跑到中外府去向宇文护禀报差使,还是觉得忍不下这口气,遂冷着脸对于谨说道:“尚乐与燕公曾同朝为官,如今燕公已位列三公,安荣悠闲,而尚乐却仍须每日仰人鼻息,燕公以为可乎?”
于谨知他放不下八柱国的身段,在宇文护面前委屈求全,呵呵笑着继续劝道:“梁公有所不知,世宗在位时,晋公就有举荐你为太保之意,惜乎彼时赋税、均田诸事丛脞繁杂,尚需梁公一力主持,因此未能成事。而今三公之位并没出缺,梁公如确有退隐之意,某劝梁公耐心稍候一两年,待得三公缺位之时,某必提请晋公首荐梁公为太保,如何?”
其实,于谨还留着一半的话未便说出口:两年前,宇文护向世宗皇帝归政之时,确曾举荐过侯莫陈祟担任太保,可当时侯莫陈祟却嫌太保一职虽位列三公,但手中并无实权,上章给回绝了。
此时听于谨提起这段往事,侯莫陈祟不禁面色一红,再也坐不住了,便趁机起身向于谨告辞道:“那就有劳燕公了,尚乐于今唯盼与燕公同享安荣,除此之外,别无所愿矣。”
心怀怏怏地从太傅府出来,侯莫陈祟不想就此返回自己的司徒府,可一时又想不起除于谨之外,还能到哪里去继续排解心中的郁闷,便信马由缰地带着两名随从在长安城中游逛起来。
于谨的太傅府位于城北,紧邻着长安城中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侯莫陈祟骑马游游荡荡地顺着朱雀大街向南走了下去,才走出大约三四里远,他忽然听到东边的街巷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侯莫陈祟循声转头朝东边街巷中望去,赫然只见一匹受了惊的战马像发了疯似地直奔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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