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林声音哽咽,“外孙差一点儿见不到您了。”他看到外祖眼下的皱纹轻跳了一下,精光从眼里发出射向自己,叶景林慌忙低下头去,假装并未揣测外祖的心意。
苏枉已年届花甲,斑白的头发未露老态反有老当益壮的精神,常年行军浸淫在身上马革裹尸的意味少了一些,但如朝阳生刺的眼光凌厉却更甚。
他亲手扶起叶景林,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只冷冷对手下吩咐道:“把那几个刺猬剁了喂狗。”
叶景林什么都不必说,外祖自会料理一切。
他跟着外祖穿过前厅,去往后间兵器房。一路上有丫鬟跟随为叶景林净面、上药、换衣,谁都不敢慢一步。
越往后间走,廊边竹香越清,空气也阴沉了些。偶有打扫的家仆都低眉顺眼,但步伐沉稳手掌有茧,是常年习武之人。
外祖先行迈入兵器房,拔出一杆长矛,自顾自练了起来。叶景林从旁侍立,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景象。
来到兵器房,那说的是大事。但在说大事前,要先练场大武通透脑子才行。
苏枉出身微寒,少年从军,跟随那时还是小王爷的当今圣上打过不胜其数的仗,凭军功从伍士长升至将军。那时他叫苏旺,面圣时由皇爷更名为苏枉,意为不枉杀一条人命。
自当今圣上成为太子,更是青云直上,官拜一品太傅。不过现在,叶景林看着外祖头上滴落的汗,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他大约七岁,下了书房去御花园玩耍。正玩耍的高兴却被突然而至的父皇踹入湖内,待众人着急忙慌的将他救出时,他看到的是父皇血红的目光。
父皇什么都没有说,将湿漉漉的他从上到下打量了几番,手死死的掐住他脸上的一团肉,面目铁青盯着他。
后来父皇走了,母后病死,后来那团肉红紫了五六天。
他被关在寝殿不知多少时日,还是那双手,饱经风霜却严武有力,将他从绝望之渊拉出。不过自此后,外祖交出兵权,再不上朝。
他知道,这是换他出来的代价,也是苏府平安的代价。这么多年了,无论他培植了多少势力,他最信任的仍是外祖。
苏枉停下来了,叶景林连忙递上毛巾。
“说说吧。”
叶景林将被囚禁之事及后来误入盗王墓又乘坐鲸群来此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苏枉面无表情听着。
“就是这样,外孙才得以来此。”
“盗王墓中是谁救你出来?”苏枉目光如炽,看得叶景林不免心虚了些。
“我也不知是谁,他们只是对我说来救我出去,然后一路护送。”
“常竹青是常羲的丫头?”
“恩?”叶景林惊异地看向外祖,他故意隐去常竹青的名字,只说是一名看守的侍卫将他救出。
“现在他们呢?”
“正要向您禀明,他们假设圈套吸引追兵,现在应该已经被揭穿擒住,请您速派人前去码头营救。”叶景林早知道外祖不喜常家,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干什么?”苏枉背对着叶景林,用毛巾擦拭长矛,语气冷硬。
这话有两层意思,去营救他们干什么,他们能干什么。
叶景林又道,“毕竟他们护我来此,又甘愿作饵…”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外祖的不耐烦他已经感受到了。
“鱼饵就该被吃掉,留着做什么?!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人,也值得你如此费心。”苏枉有些不满,这个太子差的太远了。
叶景林默然无语。
“现在,该去谋划谋划进宫的事情了。”苏枉朝兵器房外走去,“叫四大将军来。”
叶景林低着头跟随外祖去了书房,而后一名洒扫的仆人寻个由头出门去了。
码头边已经有几十艘货船停泊在河上,却始终无法靠岸卸货。有那心急的货主前去问明,只一句骨灵军封锁便被顶了回来。
而岸边,副将也在焦急地等待着,他已着人送信给叶景礼,告诉他叶景林脱逃。但如何处置这几个冒牌货,却始终没有命令传来。眼看要卸货的船只越来越多,只怕凭自己手下这一百几十人,封锁不了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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