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之死对太子刘据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这是张安世提起齐王之死时,霍嬗在第一时间想到的。
和张安世说完话后,霍嬗的目光也不由得飘向太子宫的方向,眼前浮现出刘据与众儒生坐而论道的场景。
罢黜刑法、议立明堂、增置博士、绌抑黄老,制策贤良、任用儒吏,在这六项措施实施了十一年之后,董仲舒“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的目标基本得以实现,儒家的学说终究是取代了黄老学说成为了汉室的官方学说。
从小就在这样的学术环境中成长,太子的思想偏向儒家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问题是天子纯粹是利用儒家这层皮来统一思想,加强中央集权制度。儒家学说对于天子而言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学说是要向统治者低头,并且要依统治者的需要进行调整。
天子使用儒家来统一思想界,纯属是大一统的思想合了他的心意。
而儒家本身的实力也能让他们有足够的底气完成对黄老学说的取代。广开山门,让儒家拥有了天下间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士子,有了这个数量上的优势,儒家完成吊打其他学说的壮举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只不过太子的性格仁慈宽厚、温和谨慎,他对于儒家学说是一份不掺假的喜爱。这种被儒家学说深深影响的太子怎么可能如当今天子一样把儒家当成是工具。
当儒家学术开始反作用于皇权的时候,中国就会发展成后来的那种礼法社会。再出几个被儒家学说忽悠瘸了的亡国之君,那更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太子刘据喜欢的还不是提倡“夷夏之辨”、“大复仇”、“大一统”的公羊学派,而是提倡“尊尊”、“君德”、礼法以及纲常的谷梁学派。
这一点只要看一看长安城南博望苑中宾客成分构成就能看出个大概,谷梁学派的学子数以百计,公羊学派的学子寥寥无几。
如太子这般性格仁慈宽厚、温和谨慎的人,那种天天叫嚣着“大复仇”、“大一统”并且武力值甚至堪比武将的公羊学派士子应该是不怎么和他的胃口的。反倒是温文尔雅、提倡和平的谷梁学子更符合太子心目中的君子形象。
天天在博望苑中被倡导和平的谷梁学派学说影响,太子所提倡的政治主张可想而知。无非就是要面包不要和平,行仁恕之道,强调礼法纲常那一套。
这样的政治主张再遇到一个坚定主战派的皇帝,天子和太子的执政思想简直就是南辕北辙的两条路。
而这正是太子最大的危机所在。
对于汉室太子而言,一个名为“不类己”的魔咒一直在笼罩着他们。惠帝、景帝的太子之位都有过险些被废的经历,而当今天子的大哥刘荣更是有汉以来唯一一个被废的太子,究其原因总逃不脱这个“不类己”的影响。
就算是在原世界线的二十年后,刘据在巫蛊之祸中扑街,也与“不类己”大有关系。没有多年的“不类己”影响天子和太子的感情,群小的构陷、巫蛊的猜疑根本就不会影响一个三十多年太子的地位。
再往后个五十来年,元帝刘奭要不是凭借着皇后许平君与宣帝刘病己之间的深厚感情,也一样会因为这句“不类己”而被废。
“不类己”的魔咒一直在汉室太子的头顶,偏偏刘据对这个危险并无所觉,反而是在亲近谷梁学派的这条不归路上继续前进。
如果说有一个竞争对手存在,刘据的行事反而会愈发小心。他就算再怎么不开窍,也会知道不受天子的喜爱会有怎样的结果。
十几年的太子生涯中,他又不是没有过近乎被废的风险。
皇后卫子夫失去专宠后,齐王之母王夫人就迅速取代卫子夫成为天子最为宠爱的女子,齐王刘闳也就成为了天子最为宠爱的儿子。
可以说如果不是大司马霍去病带头上疏请封三王并之国,他这个太子之位当时可能就失去了。
就是后来三王已经不在长安,他的仁慈宽厚也多次令天子感到不快。若是没有亲舅舅、大将军卫青的护持,他这个太子之位也坐不稳。
当然威胁最大的依旧是齐王刘闳,这个天子诸子中最受宠爱的存在。
汉月照万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百发小说网http://www.baifabohui.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