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终于死了 (2-1)

死亡应该是一件可怕的、恐怖的事情，至少也应该是一件不让人喜欢的事情。

可是有一个将死之人意识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却由衷的想要感叹一句：“他妈的，终于死了！”

当然，他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因为这个时候，他除了继续着那短暂而急促的呼吸外，什么都做不了了。

甚至连睁一下眼睛都变成了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

他已经很久没有睁开过眼睛了。

很久、很久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一直以来，他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情了——呼吸，能证明他活着的也只有他的呼吸了。

只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如今连呼吸也将消逝了。

他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如果让他说一下此刻的感觉的话，他应该会说“很好”，甚至会说“很爽”。

在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短之际，他竟然有些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眼珠在眼眶里滑动了一下，将眼神从病房的天花板处移到了病房的窗口外。

窗外的一棵枫树闯进视野里，暗红色的枫叶在秋风中唰唰的摇曳着。

一片枫叶脱离了树的控制，在风中荡漾了两圈，慢慢的落到地上，与数之不尽的枫叶组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一个人看着地上的枫叶，静静的注视了许久，微微的叹了一口，拿起大扫把刷刷刷的把枫叶扫到一起，装进了一个大号的化肥袋子里。

这是一名医院的清洁工，他刚才应该是在感慨今后的一段的时间里有的忙了。

如果童话里的神灯能够让他许个小小的愿望的话，他的愿望应该是希望这些枫叶可以一夜掉净。

…

如果让病床上的将死之人给自己的这一生做一个总结的话，他大概会说：有什么好总结的，我这辈子活的比多数人长点，多见识了一些事情，吃过苦、受过累，也努力过、奋斗过，享受过好生活，经历过坏时代，唯一的缺憾是这两年受了点罪。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所经历的普通一生而已。

他所谓的“受了点罪”是指临终前这三年他饱受病魔的煎熬。

他这一生一直都很自豪的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身体很不错，没有得过什么大病。

可是，这样的好运在三年前突然戛然而止，他因为突发的心梗而晕倒了。

此后他的身体越来越差，除了心脏病外还增加了几种病，像高血压、帕金森、血管堵塞等。

在半年前，他的一条右腿因为血管堵塞严重而被切除了，也就彻底失去了自理能力，变成了完全的苟延残喘了。

切除右腿也只是暂时保住了性命而已，病情还是不可避免的继续恶化着。

一个多月前他连说话的能力失去了，也时常处于昏迷之中。

时间来到了2020年3月12日，他难得的睁开了眼睛，看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将自己的生命定格在了岁。

…

在他生病的那些日子里，尤其是最后完全不能自理时，他就越来越期待自己的死亡。

一个健康的人、一个能跑能跳的人是无法体会到那种眼看着自己失去这些能力的感受。

当你无法把冰箱上面的鸡蛋拿下来，当你觉得上一趟厕所都变成挑战，当你听不到收音机的声音、当你再也无法到邻居家下一盘象棋的时候，那种挫折感是致命的。

尤其是这些能力只会变得越来越差的现实更加让人绝望。

除了这些身体机能导致的折磨外，他还要忍受成为累赘的心理煎熬。

大约一年前，他还能下床走路，但已经很艰难了，失去了自理的能力。他也不得不住到了子女家。

子女对他也非常不错，并没有嫌弃的情绪，但是他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有一次，大孙女给他收拾衣服的时候，突然皱着眉头说道：“哎呀，这也太味了。”

之后，大孙女把他的衣服全都洗了一遍，连床单被罩也没放过，忙活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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