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打死差役一案,据白蛇岭山民解释,是因为那差役敲诈勒索,盘剥乡里,山民激于公愤,忍无可忍,一时糊涂,才铸下大错。此案是差役有错在先,山民纵有罪过,然则法不责众,也难以追究。”
“最后再来说劫持知县一事。此事大老爷已多次解释,当时官差进山,山民误以为是土匪,这才持械自保,并非对抗官府,也绝没有劫持知县。此事有大老爷作证,廉主簿还有什么可疑虑的?”
廉清风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一口一口地抿着茶水,时而看着茶盏上方飘着的水汽,发呆愣神。
他有点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固执地一遍遍解释,这件事的真相一点都不重要。
白蛇岭山民究竟是良民还是乱贼,有谁在乎呢?
双方根本的分歧是在于各自的立场,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说那么多废话有何意义?
凌蒙倒不是废话,他之所以像个祥林嫂似的,在衙门里一遍又一遍的,逢人就重复这套说辞,主要是为了让人指出他的漏洞。
毕竟是临时现编的瞎话,凌蒙又不是衙门里的老油子,肯定会有许多破绽。
他每多说一遍,便能针对别人指出的漏洞,将这套说辞进一步完善。
毕竟这套说辞最终是要交由上级审阅的,漏洞百出总不太好。
此时凌蒙又说完一遍,希冀的眼神看着廉主簿,等着他指出破绽,结果见他不言不语,只好作罢。
眼下这个情况,想要和廉主簿友好协商看来是不可能了,凌蒙不得不加点手段,又道:“廉主簿,我听闻灰户损毁龙脉一事,经年累月不得解决,本县乡宦多有不满,不知可有此事?”
廉清风总算正眼瞧了瞧他,疑道:“是有此事。凌师爷说这个做什么?”
凌蒙笑问道:“廉主簿在任青阳县多年,却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妥善解决,就没有受到本县乡宦的苛责吗?”
廉清风腾地一下站起,满脸愤怒的表情,右手颤颤地指着他,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碎了一地。
苛责?
这是个什么词?
这个词是上级对下级才能用的,自己可是堂堂青阳县的主簿,什么时候成为乡宦的下级了?
他这话不就暗骂自己是乡宦养的一条狗吗?
廉清风岂能不怒,他手指着凌蒙半晌,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和对方辩论一番自己是不是狗吧。
僵在那好一会,廉清风干脆转身而走,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凌蒙忙将他叫住,“廉主簿且慢,学生一时失言,多有得罪,还望廉主簿海涵。”
廉清风不理,继续向门口走去。
凌蒙在他背后问道:“廉主簿难道就不想解决这龙脉一事?”
廉清风闻言站定,但仍不回头,头高高昂着,双手背在身后,胸口不停起伏,显然还在气愤中。
凌蒙转到他身前,拱手说道:“大老爷愿意助廉主簿解决此事。”
廉清风偏头不看他,嗤笑道:“大老爷乃是青阳县父母,此事本就责无旁贷,何来助我一说?”
凌蒙轻轻摇头道:“如今因为白蛇岭被俘一事,廉主簿你又将此事弄得满城风雨,大老爷的官怕是做不成了,哪有心思去管那龙脉的事呀?除非……”
廉清风哪还听不出,对方这是要以解决龙脉一事作为条件,换取他改变立场,帮苏知县保住官帽。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廉清风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已于全县征召民壮千余,到时将白蛇岭一干乱贼尽数剿灭,再趁势将周边灰户驱赶而出,龙脉自然得以保存。此事就不劳大老爷费心了。”
他早就打算好了,趁这次机会搂草打兔子,将整座白蛇岭彻底清理干净。
这也是他能动员各地乡绅出人出钱的原因所在。
凌蒙听他语气自信满满,摇头失笑道:“廉主簿还是不了解白蛇岭的情况,那些人可是穷凶极恶的悍匪,从温顺百姓中征召的千余民壮,绝不是其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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