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三似乎真的很开心,爬满皱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让人看不到一丝杂质:“想必令师平日里教了你不少世俗礼仪吧,那些世俗礼仪只能代表你们的行事准则,但我蔺三却不吃那一套。”
“换而言之,将我称作前辈是你的行事准则,而将妙音的徒儿视作自己的徒儿,是我的行事准则。我们只需各自遵循准则,心中欢喜便好,其他的何必计较?各谋其道,各从其志,既不强施于人,亦不屈尊于己!”
蔺三的一番悖论,令宫姝无从辩击,但她着实不想与之讨论这些个无聊的问题,她跟眼前的老头子唯一的共同语言,便是段尧的伤势。
“前辈,你的行事准则,晚辈不敢妄言,段尧伤情究竟如何,还请如实相告!”
“哦,原来姑娘是关心这个呀!”蔺三恍然大悟般笑了笑:“走,随我去看看那小子吧,但愿治好他以后,姑娘能放下成见,对师公好一点,不要有事没事板着脸,漂亮姑娘笑起来更好看!”
宫姝气得翻了个白眼,她怎么也没想到,名动天下的蔺神医,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大夫和夫子之类,不都是性格严谨、一丝不苟之人吗?
眼前的这个老头,显然是个另类。
在带领宫姝去探望段尧的时间里,蔺三向她简单介绍了医品居的情况,并且唤来宫姝之前照过面的巨人和老者,向她一一介绍。前者叫大憨,平日在院里干些杂活,后者叫刘成,负责医品居的一应事物。
三人相互见礼之后,蔺三便将宫姝带到后院的一间厢房,宫姝刚一进门,便闻到了满室的药香。
段尧虽依然昏迷未醒,但脸上已恢复了些许血色。
蔺三探了探段尧的脉搏,对宫姝道:“再过一个时辰,他便会醒了,这小子底子好,恢复得不错!”
“这么快?”宫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可是亲眼见到过段尧受伤时生命垂危的样子,长剑刺中心窝,鲜血流了一地。
“你不信?”蔺三替段尧掖好被子,淡然道:“姑娘可以鄙视蔺某的人品,但请不要质疑师公的医术!”
“宫姝当然不敢质疑前辈的医术,只因为当时他的血已几乎流干,我以为……”
蔺三摆摆手,打断她说:“眼见未必为实,血虽流了不少,但那都是做给人看的表象。段景轩那一剑妙到巅毫,你想想看,一个忍辱负重将机关算尽的人,怎会真的舍得杀死自己儿子呢?”
对段景轩的为人,宫姝不好评判。之前,段尧受到残杀之时,宫姝对段景轩的感官厌恶到极致,但现在,情况略有不同,说到底,那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宫姝作为一个外人,确实不宜发表意见。
如今,宫姝已经猜到,自己能够廉价买到一辆豪华马车,顺利到达肃州,一路上畅行无阻无人盘问,以及一品居的特殊优待,全都出自于段景轩的手笔,只是不知道,他所做的这些,段尧日后会不会买账。
正如蔺三预言的那样,段尧在一个时辰左右醒了过来。
少年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帐幔和床榻,当他目光左移,见到的是一张美丽而沾着泪花的笑脸,这张笑脸的旁边,是一个神态古怪的老头。
“宫姝……”段尧慢慢喊着少女的名字,目光里释放着无以言表的感激之情。
“段尧,你醒了就好,这位是一品居的蔺神医!”
段尧收回目光,并未在第一时间向蔺三致谢。他的心情很复杂,同时也分不清楚,活下来,对他意味着什么,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段景轩的那一剑,斩断了许多东西,仿佛将他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的思绪,不可控制地回到了当时的场景。
段豹、管家、府兵,一张张凶神恶煞般的面孔轮流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段景轩拒不承认有他这个儿子,并命人将他痛打了一顿。
场景再度转换,他被宫姝背到了凉亭。
段景轩要他改掉名字,从今往后像蝼蚁一般活着,叫阿猫阿狗都行,就是不许叫段尧。
他拒绝了那个荒诞至极的提议,然后段景轩动了杀机,毫不犹豫地将长剑刺入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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