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九章 斧钺加身 (2-1)

天色晦暗，天空之中有彤云密布，寒风呼啸着如同无处不在的长鞭抽打万物。

枯草黄土随风而动，打在显得更加沧桑的咸阳城，打在咸阳城外密密麻麻站立的将士身，打在依旧显得有些畏惧的关中秦人身，打在高高的黄土垒就的高台，打在高台头戴漆冠身穿珍贵袍服站立着的男子身，打在他花白的胡须，打在他苍老的面皮，打在捆缚着他的绳索……

在高台不远处，还有一个相对较高的台子，跪坐着将军项籍军中的第一谋士范增，年过古稀的他，依旧精神矍铄，跪坐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看似昏花的老眼里，不时会有精光闪现。

范增跪坐在那里，又等了一会儿，看看周围关中秦人已经聚集的差不多了就从铺着的席子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起来的锦帛，打开，神情严肃的开始大声念：

“项伯，原为楚左尹，楚国已故武信君项梁之弟，将军项籍叔父！武信君复立楚国，带兵反秦，劳苦功高！

将军九战九捷，凭一己之力而挽大厦之将倾，叔侄二人皆英豪也！

然项伯，身为武信君胞弟，将军之叔父，毫无英豪之举，而多卑鄙之行！

所犯罪过实多，今日就其重大违禁之事，列出十宗，说与诸君知晓……”

站台之，范增中气十足的念着，每念一句，就停顿一会儿，让安排在那里传令兵一个接一个的将话传向远方之后，才开始读下一句。

“……项伯地位崇高，不思进取，反排挤诸将，克扣封赏，以至于诸将敢怒而不敢言，兵卒忍气而吞声……其罪一也！”

范增一点点将项伯所犯罪过念出，其中包括这三条——滥用职权，以将军叔父之名义，强逼将军坑杀秦卒……包藏祸心，诱杀沛公于鸿门，陷将军项籍于不义……心怀不轨，埋伏刀兵，欲杀反秦首功项籍于席间……

原本还有些惊恐的秦人，在明白那个将要被杀的人，就是坑杀秦卒二十万的主谋项伯之后，心中的惊惧就已经所剩无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慨和解气！

待听到这人在杀了沛公之后又想要谋杀那个带兵入关秋毫无犯，将秦人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的将军项籍的时候，心中愤怒之情更是无以复加！

迎来一个明主容易么？搞死一个之后，还想再搞死一个？

若不是看在这老家伙不久就要死的份，有些脾气火爆的秦人，非要去将这苍髯老贼揍一顿方才解气！

立在另一方的楚军军卒，在听到这老贼纵容手下克扣自己血战得来的封赏时，就已经是义愤填膺，待听到老贼还准备谋杀那个战神一般带着他们打出无荣耀的统帅时，更是气炸了胸膛！

恨不得持着手中长戈，立即就将其捅死！

“此等无情无义，十恶不赦之人，如何能容他苟活于世？

将军仁义，至今感念旧情不忍对其痛下杀手，老朽却不管这些！纵然违逆将军之念，也定要让此人伏诛！”

看着显得有些群情激愤的众人，范增颇为豪迈的说出了结束语，一声令下，在众人愤恨、期待、解气的注视下，在被堵住嘴的项伯惊恐的眼神中，一个身强力壮的行刑将项伯头颅按在砧板，另一个手中利斧劈出，斩断了绑在柱子的绳索，被吊起来的沉重的青铜钺轰然落下，鲜血飞溅，地出现朵朵桃花……

有秦人跪倒在地失声痛哭，似是心中某种执念终于放下。

有将领松开拳头，长出一口胸中浊气，长期愤懑终于散去。

项氏诸人中只身前来的项庄还是忍不住的流泪……

呼啸的风中，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却是不忍前来的将军项籍飞马驰来。

从来都没有倦色流露的身躯之，被悲伤和无力所笼罩，显得极为萧索。

他一步一步缓慢而缄默走高台，双膝一软，跪在台，山一般的身躯拜到下去，久久不起，看得人心中酸楚，就连先前愤慨不已的众人，此时也升起淡淡伤感。

为将军的纯孝和长情而心生感动，同时也更加痛恨死去的项伯。

良久之后，伏地不起的将军才在族弟的劝说下缓缓直起身子，宽大的袍袖扫过眼帘，双目尽赤，泪水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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