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间几十双眼睛看了过来,全都盯在羿小狐身上。
他们在等着羿小狐给出答案。
有关张绣叔母邹夫人的为人脾性,羿小狐并不清楚。他没见过邹夫人,一次也没有。但他觉得,一个要强的女人,尤其是邹夫人这种女人,在乱世之中,一次又一次的目睹自己最爱的亲人被杀、被辱,那么,她是绝对忍不下去的。
先是丈夫,后是儿子,张氏一族的男人们伤的伤、死的死,就连她十四岁的侄女也已经落入到敌寇手中,她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羿小狐拿起一枚棋子,落在南城门星位前的空地上,说道:“先生布下这等天罗地网,不正是在等着邹夫人及那两万精兵?”
贾诩微微笑道:“天罗地网不敢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他拈了一枚黑子,“啪”的一声,放在羿小狐刚刚落下的白子之侧,笑道,“守株待兔。”
羿小狐心中一凛,低下头细细看去,不由得有些吃惊。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棋盘中本是散乱无章的黑子,在几个回合之后已经渐渐的联系了起来。羿小狐刚刚被贾诩吃掉的那个点,如果从方位上来看的话,应当就是夏侯渊埋伏张绣的树林。
至于棋盘中另外几处,也一一对应了今晚城外发生的各幕状况。
东城门外向北,埋伏着几颗棋子的地方,是夏侯惇“守株待狐”的草地;护城河外的三岔路口中,有一片围堵厮杀之势,大概就是张成被杀之处。从整个大局上看,上路三个星位已经开始向前蔓延,与散落在中央腹地一带的棋子一起,形成了一片围合之势。
他这是提前做好了阵型,只等着邹夫人来犯。
说实话,羿小狐是不希望邹夫人来的。她不来,张绣只是阶下囚,张婉儿也最多被捉住软禁,双方还有重新谈判的可能。她若来了,有贾诩在场,哪怕曹操想要放他们一马,也都不过是天方夜谭。
棋局到了现在,贾诩已经不再落子了。羿小狐也束手于袖,静静的坐在那里。
二人都在等。大厅里的气氛,也在忽然之间变得异常凝重、压抑。
过了约半刻钟,羿小狐隐约间听到城外有些风吹草动,这时,鼓角声忽然想起,负责哨信的军士快步跑进城楼,对着堂前恭身说道:“丞相,邹夫人来了!”
一瞬之间,环绕在城楼上的火把呼呼而起,如灼灼烈日、如闪闪白光,照耀在成千上万名将军士卒脸上。
曹操双目微微眯起,抬起手,让军士退下,接着就向贾诩看了过去。
他说道:“请先生用兵。”
话音刚落,城楼内十几名武将同时喊道:“请先生用兵!”
贾诩依旧坐在堂前。
他一边悄悄的笑着,一边轻轻抚摸着桃木盒中的棋子,表情闲淡,举止自如。仿佛于他而言,调兵遣将也好,运筹帷幄也罢,都不过是些不足挂齿的微薄小事。天底下人世间,只有面前这象征着宇宙捭阖的纵横十九道、三百六十一个点,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东西。
他也不回曹操的话,也不管犹自在大厅中欠身拱手的十几名将军,却独独看向羿小狐,问道:“赌一赌,生,还是死?”
羿小狐长跽而坐。他双手虽仍拢于袖中,却早就已经紧紧的握住,指关节也都掐出了血印。他死死的盯着贾诩,切齿答道:“生!”
贾诩笑道:“那,贾某就赌他们死。”
他从棋罐中拈出一颗棋子,放在南门星位正前方,正色道:“诸将听令!”
众将慨然应允:“在!”
贾诩头也不回,说道:“命于禁领本部将领,带一万军士,于南门外、城河边摆阵集结,听候调遣。但有号令,将士只可向前,不可后退,有退过城河边界者,杀无赦!”
于禁高声答道:“谨遵军令!”接着,他从董昭手中接过令箭,带着李典、乐进,下了城楼,领了兵马,一路向南进发。
贾诩又道:“曹仁、曹洪听令!”
曹仁、曹洪急忙出列,躬身抱拳道:“末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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