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活着 (2-1)

辽东的汉人大部分集中在辽沈一带，镇江堡之前是明朝与朝鲜的边境要塞，人口本就不多，又经过满族鞑子的摧残，最后能躲进深山中的人寥寥无几。

“山里贫瘠，大伙也怕鞑子入山抓人，因此只能分开躲藏。”领路的渔民带着毛文龙等人一边向西北的山区行进，一边介绍着当地逃亡汉人的情况。

渔民名叫孔有德，原本是铁岭人，做走私生意，贩卖盐铁等违禁品给辽东的满人与蒙古人，精通满语和蒙古语，后来被同行陷害，被迫逃离铁岭，来到镇江堡，以挖矿打渔为生。

后金占领镇江堡后，孔有德假扮成满人，在镇江堡一带帮助逃亡汉人，在这些汉人流民中很有威望。

在山区的雪地里艰难跋涉了一个多时辰，孔有德带着毛文龙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第一个汉人聚集地。

“大人，这是我哥孔有性，他是这里的头领，听说大人准备收复镇江堡，我大哥愿意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孔有德和孔有性两兄弟长的很像，要是脱光衣服站一起，毛文龙肯定认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壮士客气了，我受辽东巡抚王大人之命，特地从登州府出海，率领军队收复镇江堡，协助朝鲜，抵御后金入侵，不过在海上遭遇风暴，兄弟们十不存一，这次还要多多依仗各位壮士。”

毛文龙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脸皮厚，为了唬住这些流民，直接给王大人升了官，披了一张辽东巡抚的虎皮，还把自己溃逃的行为说成了横渡大洋反攻后金的壮举，听的孔有德和孔有性兄弟两一愣一愣。

“大人，山中流民四散，联系起来比较困难，需要时间，不如大人先留在我们南沟寨里休息，我们派人去四处联络其他流民的寨子。”孔有性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辽东巡抚什么的距离他们太远，他们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

天启元年四月，聚集在大辽河附近满族鞑子的骑兵越来越多，到了四月底，后金大贝勒代善率领正红旗与镶红旗兵丁尝试越过辽河进攻明军在广宁一带的堡垒，首当其中的就是曹文诏驻守的东坪堡。

东坪堡外城墙高约米，下宽六米，上宽四米，城墙主体为夯土，墙体外侧包裹青砖，堡中原有驻军一千人，曹文诏接手东坪堡之后，又带了两百人补充堡内驻军，这两百人中有一半是骑兵。

曹向丘本来想重新修筑东坪堡的城墙，改成更加西式的棱形堡垒，墙体变低变厚，可惜他的建议最终转化成了老爹的一顿暴打。

城墙一定要高要大，这样守军优势才能更加明显，这是大明武将一致的看法，曹文诏自然也不例外。

曹向丘有些无奈，这种根深蒂固的“高筑墙”思维放在火器尤其是火炮相对发达的明末，已经完全落伍了，后金在半年前确实没有进攻大城的能力，沈阳沦陷的经过大家已经通过逃亡的败兵知晓，是后金利用奸细里应外合才打破了沈阳城的防守。

可到辽阳攻城战时，后金军中已经装备了火炮，这些火炮都是从沈阳城中缴获的，他们用了三个时辰轰塌了辽阳高大的城墙，城内守军在看到城墙坍塌的那一刻，士气暴跌，袁应泰也是庸才，居然没组织起什么有效的抵抗就被后金杀入了城内。

可惜这个信息大多数明军将领下意识的忽视了，他们依旧认为，后金军队想要攻陷堡垒城池，必须要有内奸，这完全是不对的。

可曹向丘没有能力改变他父亲的惯性思维，只要曹文诏一天不同意，他就没办法组织起士卒对外城墙进行改造，毕竟东坪堡的守将是曹文诏，而不是他曹向丘。

早在半个月前，曹文诏想要让曹向丘躲避战火，直接撤往宁远，但曹向丘觉得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父亲为了他，不惜跑到东坪堡这么危险的前线，如果他就这样逃走，也许会愧疚一辈子的吧。

所以曹向丘决定拉上一些人，自个单独干。

外城墙就不用想了，曹向丘直接改建内城墙，曹文诏本来想训斥一下自己有些疯癫的儿子，但看着愈发紧张的局势，最终对于曹向丘的“胡闹”也就听之任之了。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一旦外城墙失守，那大伙也就可以洗洗睡了，这内堡城墙有和没有，基本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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