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见叶殊冷着脸,猜到缘故,莫青衫不肯起身,何春夏伸手去牵她,迟疑转瞬即逝,伸手。
莫老爷子立于院中,何春夏主动上前,把莫青衫在自己身后藏了,莫老爷子见状,冷哼一声,不理二人,对叶殊开口,“小叶。”叶殊要分开两人,何春夏不许,叶殊发火,“目无尊长,像什么样子?”手底下用了功夫,何春夏被推到一边,莫青衫自己乖乖上前到莫老爷子身后站好,冲叶殊深鞠一躬。
“叶叔叔。”
“谢谢。”
何春夏急了要闹,“师父!衫衫回去又要讨打!他是个什么剑主,他就是个黑心肠的”咽喉挨了一记,疼得眼泪出来,捂住脖子蹲下干呕,不能发声。
叶殊低头向莫老爷子赔礼,“小徒无礼,让莫剑主见笑了。”
莫老爷子嗯声,转头对莫青衫,“昨日砸了人家的场子,杨老板心善,不追究了。以后上了戏台再敢闹,别怪我心狠。”
“我这辈子不再上台。”莫青衫不卑不亢,自己跪了等着挨打。
莫老爷子碍于周边有人不好发作,咳了两声,忍住气开口,“你是能耕田还是能织布?没有老子给你饭吃,你能活到今天?不唱戏?不唱戏你靠什么活?”
“我就是饿死,也绝不靠卖笑换一个子过活!”
秋水剑出,悬于莫青衫额前一寸。
莫青衫抬头,剑尖入肉,血。
莫老爷子,二十三岁接秋水剑,此后五十年,握剑的手从未颤抖。
第一次。
剑尖划烂莫青衫的额头,血顺着鼻尖滴落。
不低头。
叶殊扶住莫老爷子,“都是自家人,话赶话急了,何必置气。”暗暗使劲,将莫老爷子拿退一步,莫老爷子收剑,转身。
“我养了你十年,十年的吃穿用度,自己去挣,一个月内,送到我莫家。做不到,卖你去富贵人家做妾,做到了。”
“我莫家,再无莫青衫。”
扬长而去。
正月初六,马日送穷,宜嫁娶、破土、入宅,忌下葬。
一路,何春夏默默想着叶师讲的话。“心不该有尊卑,但人确实有,这叫规矩。我不曾受穷,也不肯苦你,你也大了,要能看见人间百态。莫老爷子就看的比谁都明白,生在低处的女子,想向上爬,只有依附男人一条路走,提这么个要求,是要衫衫明白生活之艰,也是用心良苦。”
“尊老爱幼的美德,切不可忘,你最近愈发任性,肆意妄为,这次讨了打,让你涨涨记性。”
一口一个美德,规矩,都是些什么狗屁!
四人四马,莫青衫额上用白绫缠好,到迎囍阁跟前,被伙计拦了,“奔丧的队伍已经出发了,您几位骑得快些,能赶上。”齐白钰打过招呼,问,“往那儿去?”
“之前被灭门的张家那儿,听说以后就改成坟地了,怪瘆人的。”
张舟粥砸吧砸吧嘴,赶着马就往前去了,“完了,我家祠堂的牌位还没取。”另三人边跟边谈,“谁的葬礼,也不问问。”
“秦雨虹尸首还在刑部,猜是杨巧儿。”
不一会,追上浩浩荡荡一行人,佛道开路,敲锣打鼓,撒花纸钱,杨少川手捧杨巧儿牌位在队伍最前端,嚎啕大哭,老者的撕心裂肺,是真伤心。
何春夏见了开口,“这老头有意思,昨天哭儿子的小妾,今天哭戏班的姑娘,还都这么伤心,真是个多情种。”齐白钰指着扶棺的两人,一位是杨主管,另一位蓄须,个头不高,双眼炯炯有神,“杨主管替她扶棺情有可原,杨子杰替她扶棺?这排场也太大了。”
“你认识,怎么说?”
“杨子杰靠东宫捐了个七品文林郎,虽是散官,可身份尊卑有别,替一个戏子扶棺,若非两人有超脱世俗眼光之谊,此举极不合理。”
“超越世俗眼光之谊是什么?”
何春夏接话,“齐二少的意思是俩人也许有奸情。”莫青衫摇摇头,“巧儿姐定然不会。”一人从人群中径直走来,何春夏认出是昨晚讲戏给她的客人,冲他打招呼,那客人笑笑点头,走上前却先拜齐白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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