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我自斟自饮,用小瓷杯和锡壶,如今将军来了,满腹愁闷,再用这个,就有些小家子气了。”卫芜明稍稍低头,手伸到桌子底下,取出了酒肆中盛酒的器皿,那不知是他从哪里得到的。
他拔掉酒塞,掀去下面的红色布绸,醇厚的香气四溢。
“这是我在屋子中找到的,不知道是谁当年藏下的,已经有好多年头了。”他说着在桌旁拿过两个吃饭的碗,满满地倒了两碗烈酒。
李振飞饮了一大口,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碗底,他把玩着手中再普通不过的碗,打了一个酒嗝,神情认真,就像那是什么珍稀的古玩似的。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酒,白瓷杯中呈着的是水酒,温温和和的如同草原上的风;可这一碗烈酒着实够劲,香味醇厚浓郁,两种截然不同的酒混在一起,他罕见的生出了一股醉意。
“卫老认为,兵者真的不详吗?”
“这要看从哪个角度来说,我老师反对这世间一切的战火,他老人家讲究道法自然,我自然也是认同的。”卫芜明轻声说,“可如果是满朝文武、衮衮诸公的角度来说,没有足够的军队,这个国家到最后一定会灭亡。”
李振飞又斟了一碗酒,也不看老人,碗边的筷子一下未动,又是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你们各家的学说都有各自的思想,都是前贤或者圣人总结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李振飞抬头,“可我是个将军,这辈子只明白如何打仗,如何打胜仗。我也知道每一次打仗要死很多人,甚至我的儿子也死在了战场之上。可是……陛下需要我击退外敌,我不能任由衍朝的臣民受到外敌的掳掠,我需要保护国土。我做的,有错吗?”
他好像醉了,脸上红彤彤的,眼睛虽然对着卫芜明,可瞳孔中的目光已经不知道涣散到哪里去了。
卫芜明夹起一块肉,细细咀嚼:“将军保家卫国,哪里做错了?如此蛮巫入侵寒州,如果不是将军挺身而出,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是了,可殿下为什么还要说那样的话呢?”
“殿下?”卫芜明苦笑一声,“看来我猜的不错,将军听我一言,殿下现在年幼,还有些小孩子心性,说不定就是在哪里看到了这一句话,随口说说不作数的。我相信殿下也知道,要还北原一个朗朗乾坤,没有足够多的军队,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李振飞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殿下现在还小,我也不会往心里去,今天让我生气的,还是吕正蒙!”
“吕正蒙?”老人夹肉的手停在半空,满脸诧异,“这小子哪里惹得将军不高兴了?”
“今天他与殿下一同上课,我讲了一上午,殿下虽然贪玩,好歹还总结出了‘兵贵神速’四个字。那孩子写了一上午,我一看,他什么也没有总结,不过是把我上午讲述的《六韬·军势》给誊写了一遍。”将军又饮下一碗酒。
他看着卫芜明,语重心长地说:“我也不是逼他,少年心性,谁人都有,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他顽皮多了。可他跟我又不一样,他想要向那些毁掉他生活的蛮族人复仇,可眼下,他除了好好学习兵法在未来领兵辅佐殿下,哪还有别的出路呢?卫老可知道,这件事能不能成,我说了是并不算的。”
“我只是气他,做事没有个做事的态度,要么有始有终心无旁骛,要么就干脆放弃,以他的能力,活下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他盯着碗中的酒,并不饮。
卫芜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原来将军是气不过那孩子的这种态度,可老将军想过没有,吕正蒙今日不是不听将军的兵法,而是他连这本书都没有读过,没有人为他解释,何谈自己的见解呢?”
李振飞如遭雷击,“怎么会?吕氏就算落寞,怎么也能找出一位通读《六韬》这种兵书的先生啊!”
“将军把吕正蒙送到吕氏之后,可有了解过他怎么样吗?”
“不曾,我的老朋友去世之后我就没有问过了。”李振飞满怀内疚地叹了一口气,“以我的身份,要是频繁地过问那个孩子,总归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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