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狂祢衡宴会辱曹 满府君公正执法（二） (2-1)

第二天一大早，孔融便来到曹操府上，代表祢衡向曹操赔罪。他告诉曹操祢衡昨天回去之后便非常后悔，对脱衣一事深感抱歉，还特地来到自己府上请自己代他认错。曹操听后大喜，自从杀边让之后，他就一直想让这一类自视甚高的狂士臣服于他，祢衡才学名气胜边让十倍，如果祢衡肯低头认错，他定给祢衡一个不小的官做做。待士子归心后，这些人才才能都为他曹操所用，将来对付吕布、袁绍的胜算也会大大增加。

当孔融回到府中兴冲冲地将曹操不计前嫌的事告知祢衡的时候，这位狂傲的青年才俊心里却犯起难来。这曹操身形虽不甚伟岸但心胸却也宽阔，自己都不惜以赤身裸体的方式来羞辱他，他竟还能忍得下来。昨天一时贪杯，竟然答应下来了如此荒堂之事，现在要反悔岂不要挚友孔融左右为难。祢衡转念一想又不对，他这要是到司空府向曹操认错，那些他以前讥讽过的人，以及前几天在宴会上看到自己脱衣的人，甚至是许都城内的百姓，全都会笑话自己。这样一来，曹操落下的是不念旧恶的君子之名，而他呢？则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在陪曹操演了这一出大欢之后，就算是被任命为官员，也不过是曹操在施舍自己罢了。祢衡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要饭的，走到哪里就被哪里的人施舍。

祢衡的眼神变得飘乎不定起来，孔融见状只是认为以祢衡的个性，直接向曹操当面认错会有些难为情，有这样的表情也不足为怪。而实际上，当祢衡陷入沉思后，孔融后面都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楚。

晚上回到住处，祢衡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睡。他已经辗转反侧了无数个来回，虽然他所追求的功名利禄就在眼前，可是要接受它怎么就这么令人不快呢。等到鸡鸣声响起，祢衡平躺着，借着微微亮光看着屋顶，回想这几年来他所遇到的种种不公。在他学有所成的时候，正赶上董卓之乱，他只得随众人到荆州避乱。那时荆襄在袁术的横征暴敛下民不聊生，流寇四起，疫病横行。他已经记不清这几年到底去过多少地方，吃过多少苦。

空有才学却无处施展，祢衡曾坚信总有人能赏识他、重用他。很多人都不知道，祢衡随身带有一块木板，他每到一处都会在木板上刻下鼓励自己的话语，但是上面自己许下的愿望之多，字迹叠加在一起都已经分辨不清了。现在若向曹操低头，那不就等于说天下名门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以至于要同曹操这样卑贱出身的人同流合污了吗？祢衡把心一横，怒气十足地对自己说道：“今天我祢衡就要向世人证明，曹操就算地位再高，权势再大，也休想让我祢衡低头认错，你们这些以名门自居的伪君子们，看看我是如何折辱曹操的！”

与难以入眠的祢衡不同，曹操这一夜睡得非常踏实。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杀边让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死结，迄今为止，带给他最惨痛教训的事莫过于此，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今天终于有机会能了结这桩心事了。曹操起了大早，素来节俭的他，特别命夫人准备了一件新衣，他还专门命厨房预备了好酒好菜。曹操都想好了，等祢衡来到府上，只要他一说“祢衡言行辱及司空，祢衡知罪”，自己就打断对方后面的话，然后好言抚慰一番，接着酒宴开始，待宾主尽欢后，上表天子命祢衡为司空掾属，以后公文可由他起草，闲时还可谈论诗词歌赋，此乃人生一大快事，普天之下若论文章能胜自己者，也就祢衡等少数几人了。

就这样曹操在府中从早上等到了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下午，等到天都快黑的时候，祢衡的身影才出现在了司空府外。祢衡身穿一件平民百姓的单衣，头缠庄稼人的头巾，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三尺长的木杖。门人见到祢衡来了，迅速跑进府内禀告曹操。大喜的曹操起身就来迎接祢衡，可他刚赶到门口时，只听得祢衡骂自己的话从外面传了过来，且每骂一句便有“咚”的一声，曹操透过门缝一看，心情瞬间跌至了谷底，祢衡如此打扮，显然是刻意为之，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专程来羞辱自己的。曹操失望地转身回屋，典韦凑上来说道：“司空，就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杀他只一剑就够了。”

曹操皱起眉头道：“典校尉不可莽撞，孤岂会同这样的狂士一般见识。他要骂就随他去骂，孤预备了好酒好肉，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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