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天明之际 (2-1)

且说扶苏卯时便被宫内侍女叫醒，并非乃是常态，而是艺人优旃夜里听闻扶苏说道次日朝会，便告知乐府令雯儿一早便应去唤醒扶苏。

雯儿心里没有主意，便与永巷令贞儿商讨，贞儿也不敢擅自做主，于是便也寻得宦者令陈洪，三人一同商量定了下来。扶苏初来到这大秦帝国，自然对于礼节制度根本不晓得，除了有些刚被叫醒后的不爽，也没有任何责怪之色。连带着宫内诸多令官都松了一口气。

话分两头，帝国朝臣自昨日郊外惊变后，来到章台殿内，草草会见了扶苏公子，多数便各回了府邸，除了蒙氏兄弟，赵河李斯等人也都未曾进言上谏。

多数朝官经过一天的时间，又加上郊外归宫后先是蒙毅劝扶苏代替监国而后听闻胡亥身死后以冯去疾老丞相为首再度拥立扶苏登基，各个人心内也都有了自己主意。

众人无论官职大小，一大早便起床准备进宫，等待着真正的巨变。

且说三公之内，冯去疾自昨日身为御史大夫的儿子冯劫回到宅邸，听闻扶苏问询朝中官员与赵高相互走动的消息，便告知冯劫斟酌言语，寻得机会，好生向扶苏禀告。

因为不论扶苏之前是否真正了解当今朝堂内的政治生态，对于掌控话语权，自己儿子冯劫占据着先天的优势，毕竟扶苏两次去往九原郡领监军一职，远离朝堂，对于众多官员情况定然了解不多，即便蒙恬为扶苏心腹，在咸阳内有眼线搜集情报，但扶苏如今恐怕也不可能只偏听一家之言，否则岂不是即便坐了帝位也不过落得傀儡一般。

冯去疾又刻意请来李斯，邹彧，叔孙通，蒙毅来自己府内商谈，一则乃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另外也是想看看儿子冯劫告知自己的信息是否真的准确，毕竟冯劫提到在殿门之外等候时，听到李斯亲口承认与赵高行篡逆之事。

假若真有此时，冯去疾以自己对于扶苏的了解，认为肯定会罢黜李斯左相之职，为何反倒是委以重任，交由李斯与太学待诏博士叔孙通改革法案的担子。

如今朝堂之内，蒙氏兄树大根深，世代效力于大秦帝国，如今扶苏归来，蒙氏恐怕更被倚重，难以撼动，但冯去疾知道自己儿子与蒙毅向来交好，倒也不用顾忌蒙家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而李斯未被罢黜，说明冯劫听到的只言片语并不准确，但李斯仍旧处于政治上一个模糊的地带，只能敬而远之，是故冯去疾私下告知冯劫，莫要与这李斯走的过于亲近。

昨日自己首先拥立扶苏，虽然看似也别无选择，但先后顺序也显得极为重要。今日再入章台，冯去疾暗暗心里有了主意。

说到叔孙通自深夜去章台与蒙恬陪着扶苏相谈甚久，本来心情颇为畅快，未曾想回到邹彧府上，听得卦象不吉，有大灾之兆，邹彧也惊了神，身子有些萎顿，安侍好了后自己回到家中也是睡眠极浅，醒了好几回。

天未亮之时，叔孙通便起了身来，用冷水擦洗过后便开始静坐思索。

昨夜扶苏兴致颇高，一夜之间自己便从一个游离于朝堂之外的边缘人士，转而进入帝国中枢，总领政务，于蒙恬不相上下。

以此之意，扶苏恐意在架空如今朝内三公中左右丞相，叔孙通原以为自己能够与李斯共秉改制之责，列为三公却是大大超出预期。于此之前与扶苏从未有所接触，只知道扶苏对于蒙恬极为倚重。

深夜章台之行，让叔孙通隐隐看到了朝堂之争，蒙氏兄弟虽均为始皇帝旧臣，蒙毅虽然与扶苏交集甚少，但蒙恬则不是，蒙恬自始皇帝在位之时，就有拥立扶苏为储君的意愿，朝内众多人等也都知晓。

李斯则不一样，并非土生土长的秦人，不过如自己一样受到始皇帝的青睐，外加善于律令才位极人臣，扶苏与李斯政见不同，没有断然罢黜，反倒是把自己拉入其中，很可能是为了制衡，长远来看便是替代了李斯之位，取了其掌中权势亦为不可。

且不论扶苏此番决定到底有何用意，叔孙通能确定的是扶苏绝对有改弦更张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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