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头目更有点来气,有火没处发:别说了,再转转去,样子总要做的;否则那个长官犯神经了,兴头一起,上城查哨,你我都要吃挂落;大过年的,要是再吃顿板子,就太晦气了,一整年都是霉运。不说了,走走腿,动一动或许没那么冷了。
小兵:听说常州以东的绿营都整编了,每家都有五十亩水田;不愿拿饷就直接回家了,不用当兵了;就是当兵,军饷也高很多,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呀?
小头目:做梦去吧!咱们镇江是驻防八旗的地盘,两江总督的手,才伸不进来呢。嗯,现在是娘不疼舅不爱的,巡抚吉尔杭阿大人兼着道台呐,我们城里绿营连同云台山绿营,算是他的部下。
小兵:好像巡抚大人也不管我们的事吧,每次都是咱们的守备大人找知府大人要粮请饷,好像巡抚大人的辕门都进不去唉!
小头目:这是老辈子的规矩了,那任知府,不先把旗大爷先哄好了,才漏点给我们绿营;八旗驻防地的绿营,向来就是小妈养的;特么的,大过年的,提这个恼火的话题干什么?你小子皮紧?快点,走着......
是的,提这个话题,大家都恼火得很,绿营是生在哪,这辈子就别想挪窝了;如果儿子也选丁当兵,下辈子也别想挪窝了。跟着旗营驻防,最倒霉了,一年又一年,像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婆婆给个笑脸都能乐半天。别人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只有干瞪眼,一边且馋着去吧;脏活累活还得抢着干,不然就是不开眼,找打找抽的份。
大家又闷闷地走了一会,或许是小兵年龄小,眼睛尖,耳朵灵;老是朝着江面上,不时地转头看看,好像看到了什么。
小头目没好气地问道:鬼头鬼脑的,说呀,看到什么啦?
小兵:江边码头上,好像好几条船靠岸,还下来不少人;奇怪呀,大过节的,不在家里,出来瞎逛什么呀?
小头目:看到从哪来的吗?上江还是下江?
小兵:看不清楚,嗯,像是从北边来的。
小头目:那就不是逃荒的,就是来贩米的,听说北边灾情严重的很。咱们镇江离沪上近,一等的精米,也才二两五钱银子一担;他们说,过了高邮往北,糙米都不低于三两银子一担,精米能卖四两银子一担。
老兵叹口气:要是那样,一个月的饷银,才够卖两斗半,够家里吃几天呀!掺着野菜喝米糊,也撑不到月底呀!唉......
小头目:过几天,我们也找几条船,跑几趟淮安,兴许还能赚顿肉罐头吃;是吧,老伙计?
老兵:那可不止,跑到淮安,至少是三成的利;江北大营总不好收咱们的厘金吧?
小头目:不好说,现在他们想钱想疯了;见钱眼开,六亲不认的;嗯,兴许和守备大人说说,弄个运输军需的过关凭证什么的,就能省好多了。
老兵:不见得,人情不是白给的,到时候不是还要分给他利润;说不定,人家把大头还拿走了,咱们白忙乎一场。
老兵的话,说得小头目也没心情了。这可不是“说不定”,只要露出风去,那是肯定要让长官拿大头的;自己去风餐露宿地跑一趟,说不定一个子儿都落不下;这么一想,就没那个劲头了;刚才还兴致勃勃地畅想发财赚大钱呐,想到这个茬,心里就有点打退堂鼓了。
小兵有点急色地过来,低声说:头,不对劲呐,又有十几条船靠岸了;还有,这些人上岸后,都不说话,像是在整队唉;怎么看着不像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不会这么黑灯瞎火的,也好吵的;头,不会是长毛吧?
一句话把大家寒毛都说得竖起来了!
要死不死的,要真是长毛,自己这一队人,说不定就要交待在这了;自己死了倒无所谓,反正烂命一条,家里老婆孩子可就要更遭罪了。
就在大家有点小紧张的时候,从城里,有几个人打着灯笼过来。嗯?胆子不小,都二更天了,都还敢出门,在大街上晃悠,小心抓你进衙门吃板子!
噢,不对,今晚正月十五,没有宵禁,不犯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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