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华梅哭声稍歇,杨希恩来到李华梅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杨叔叔,仪式开始吧。”
杨希恩点点头,大吼一声:“火起!”
四周全部安静下来,没有任何人走动,也没有任何人言语,世界静止了一般。身边有人点燃了火把,火把兹兹作响,交到了杨希恩手里。
杨希恩一路点燃了外围的十个小火堆,火光映红了海滩,还是没有人说话,但和着火光飞舞的烟尘,像是一个活的灵魂在跳动,大家盯着火光看,仿佛看到了直接父辈的阴魂。
有人默默流泪。
点完外围的火堆,杨希恩把火把交到李华梅手里。李华梅并没有去点中央的大火堆,而是向人群中的几个孩子招手。
“二毛,大彪,三癞,过来。”
人群中几个孩子出来,李华梅把火把交到几个孩子手里,让他们去点燃中央的大火堆,他们的父亲都在这次战斗中过世,甚至都找不到他们的完整尸首。
中央的火堆熊熊而起,又加了松脂,火焰燃烧得有两丈多高,照亮了整个海滩,也照亮了整片的海域。
“丁丁当,罗来,
丁丁当,罗来。
烟墩山上罗来,
罗罗罗来,南门外。
东海崔头潮水涨,罗来。
狮子山介,龙尾洞,嗬咋
介姆头戴四角盔?介咽大船三条桅?
介姆大佛三只眼?介咽罗汉十八个?
风车头戴四角盔。外江大船三条桅。
黄塘大佛三只眼。蒲岐罗汉十八个。
……”
李华梅轻轻唱着儿时听过无数遍的歌谣,唱得荒腔走板的父亲十五年前走了,“爹,你唱得好难听,我要娘亲唱……”而唱得好听,唱到她安然入睡的母亲十五年前也走了。
叔叔们说,父亲为国捐躯,他是好儿郎,叔叔们还说,母亲随了父亲而去,她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从此,每天夜里,她再也不想听这首歌谣,再也不敢唱这首歌谣,婶婶们曾经在她的床头唱过,但每次听到这首歌,她重要爬起来,望着天上的月亮或者黑漆漆的窗外出神,再也睡不着。
从此,也再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唱这首歌。
这首歌尘封在了她的心里。
但今天,她敢唱了。
给她唱歌的父亲好像就在昨天还给她唱过,“爹,你唱的不准哦……”每一个音调,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杨希恩就在李华梅的身边,听她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爹,你看到了吗,女儿做到了,女儿给你报仇了,来岛鹰就死在女儿的面前。你绝对想不到,杀死他的,是大明的状元郎,很年轻……比爹爹中武举的时候还年轻。”
李华梅停止了唱歌,望向南面的大海,望向朱家尖的方向,和天上的父亲对话。
和父亲对完话,李华梅拿起身边的黑漆盒子,缓缓打开铜锁,看着里面的物件出神。过来一会儿才把东西拿出来,是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官袍。
李华梅轻轻摩挲官袍的补子,像是在抚摸父亲的肌肤。这是父亲最珍爱的东西,现在她还记得,每次父亲穿上它骄傲的样子。
李华梅缓缓起来,走到李沅的身边,悄声说道:“李大人,可不可以请你将这件官袍投到火堆里去,这是家父生前最珍爱的物件。”
李沅不明白李华梅为什么请他来做这件事,略微有点犹豫。
“李大人,家父是为大明战死,这里只有大人是朝廷中人……”
“好,李某义不容辞。”
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推辞的,看这绯红官服的补子,绘的是老虎,那就是三品的武官服了,大明武将虽然实权不咋的,但品级普遍给的大方,三品大约是指挥使、指挥同知了,放在水师也是一支舰队的首领。
李沅虽然不知道李华梅父亲具体在那次战役中战死,但为国捐躯是肯定的,这样的人就当得起自己的尊敬。
李沅结果李华梅手中仿佛还是崭新的这身官袍,捧在手心,缓缓向火堆这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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