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1)

青灰色的天幕笼罩着整座山城，生冷的寒风中夹着点小雨，但这并不影响此刻洋溢在城市大街小巷的欢乐气氛。

日历上说今天是除夕……

街上行人稀少，这个时间点大家应该都在吃年夜饭吧！

平日里被晚高峰挤的寸步难行，连接着城市南北两端的跨江大桥，现在倒是难得冷清下来。

一个身形单薄的男子矗立在大桥中间位置，看着两岸的万家灯火怔怔出神。

孤灯，剪影。

一头乱蓬蓬，油腻腻的头发，满脸胡渣，身上套件洗得泛白浅蓝色衬衫，这是青年留给这座城市最后的形象。

一口接一口的抽烟，尽管脚下已经满是烟头但他仍然没有感到丝毫满足。

他是那样的贪婪，只有等手指烫得绯红，吸进嘴里炽热的烟雾呛得喉咙生疼才舍得扔下烟头，然后紧接着抽下一支。

三年来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自己努力活下去——直到中午得知那个消息。

“残留微小病灶……阳性！”

“还有多长时间？”

“这个不好说，但身命周期最多不超过三个月……！”

他清楚记得三个小时前在办公室他和医生的对话，因此他毅然决然用最后的钱买了一包玉溪，对于想念了三年的滋味，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十分痛快。

“去他妈的化疗。”

“去他妈的废人，老子是废人？”

“去他妈，他妈……”

天色渐沉，烟花俞浓。

在几个小时的崩溃过后青年逐渐平静下来，甚至开始有心情欣赏远处的烟火。

这个下午，青年不记得自己在桥上咒骂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哭了还是没哭，更不知道浑浑噩噩的自己是怎样走到这座桥上来的。

青年开始剧烈的咳嗽，不知是因为这呛人的烟雾，还是因为受不了屋外这逼人的寒气。

他丢掉烟头，在空荡荡的烟盒内又摸索了一阵，这才接受香烟已经抽完的事实。

就连青年也说不清此时自己的感受。

似乎从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开始，幸运女神就已经将他彻底放逐。

都说不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就不要放弃希望。

可被病魔宣判死刑的青年早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奇迹，就算有也不会属于他！

自从去年一个从小到大的玩伴患病骤然离世后，青年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就像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一样，他也不相信奇迹会真的发生。

城市上空的烟火盛会是多么的美丽而又隆重，即便下着雨，也丝毫不影响人们对于美丽的追求。

就算这种美丽只在刹那！

青年开始思考自己的生命是否也是一场烟火。

然而他很快得出结论——原来自己的生命连烟火都比不上！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绽放，就注定要在最美好的年纪消亡。

他想要好好谈一场恋爱，想要无拘无束的去旅行，想要……

有太多的想要！

这些都是青年没来得及去做的事情！

甚至就连他的青春大多数也是在病床上度过的！

现实如此残酷！

然而青年并没有因此感到愤怒，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或者说没有什么事比无时无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更加让人觉得残酷。

残酷之外还让人绝望！

这便是三年以来青年一直在面对，也逃避着的！

在逃避中堕入黑暗，不知道明天在哪里，更不清楚自己何时会死去。

——直到今天终于有了结果。

青年再也无处可逃，无法再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

“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奇迹肯定属于自己！”

……

孤独、悲伤、彷徨、无奈、愤怒、害怕全部压抑在青年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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