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瑨伸手扽住他的胳膊道:“张爷,别急,这件事或有个缓。”
“怎么个缓法?”
“张爷先不忙去惊吓家里人,容我想一想。”
河南的雷震春越界到山东办这个案子,当然非同小可,可这毕竟是在山东,要不然也不会让鬼哥在台儿庄盘旋这么久。如果鬼哥劫船成功,自当别论,但是鬼哥失了手,而且人被扣在船上,这事就需另有对策。
吴瑨自信鬼哥手上并没有浙人会馆暗结革命党的真凭实据,眼下只要将那船物资送到目的地,即便雷震春接到密报,即刻找上门来问罪,既无人证又无物证,他又能奈何。
最要紧的是镖船还在运河里,须保证物资不落入雷震春的手里。
吴瑨在心里把江南可以动用的关系梳理一遍,很快想起一位多年的好友。此人叫杨德良,在镇江做茶叶生意,他的大哥杨德善原任北洋军陆军第四师师长,年初刚就任江苏松江镇守使,只要这哥俩肯帮忙,可以确保镖船抵达镇江后就安全了。
想到这里,吴瑨道:“张爷,我有主意了,不过,还得辛苦你再劳动劳动腿,即刻赶回去。”
“能行?吴老板可要想好喽,若错了不知要搭进去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能行。”吴瑨斩钉截铁地答。
“我还是不大委信,先让俺镖局的弟兄们避一避风头为好。”
“不可,不可,只怕台儿庄城中仍有雷震春的密探,镖局若有反常,岂不落人口实。你只管信我的,不必回镖局扰乱人心,我给你找匹快马,即刻动身回船上去。”
吴瑨找来一身干净衣服让张士德换上,坐下来给三弟和杨德良各修书一封,与此同时,管家已备好快马和一千两银票。送张士德出门上马,吴瑨转身前往电报局,他得立刻给杨德良发封电报过去。
张士德上马直奔小南门方向,一路上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快到城门时,他拨转马头,返身回了镖局。
谢家镖局紧挨着关帝庙,门前一个大汪塘,谢玉田的两个公子宝龙宝清正在汪塘边上压腿练功,见张士德疾驰而来,面露惊愕,齐声叫道:“大师兄,你,你不是上船了吗?”
张士德一言不发,跳下马先进了关帝庙,在关老爷像前跪倒,实实地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祈求关老爷保祐谢家镖局平安。宝龙宝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紧跟着追进来,再问:“大师兄,你怎么回来啦?我爹呢?”
“二位师弟快给关老爷磕头。”张士德说着出庙门进镖局,去见三爷谢玉春。
谢家镖局由谢玉田牵头创办。光绪二十一年,谢玉田在家里开武馆收徒,由于他武功武德俱佳,为人侠肝义胆乐善好施,在鲁南苏北一带威望甚高,武馆一开,慕名前来拜师学艺者络绎不绝,很快就收徒超过两百人之众,一些外乡的徒弟便吃住在谢家。徒弟中大多家境贫寒,谢玉田不忍收取费用,只管尽力贴补,练武的人饭量都大,每天光是大米就要吃掉一百多斤。谢玉田兄妹六人,大哥玉和起早贪黑侍弄家里的二十多亩水田,老三玉春年轻爱玩,除了跟着谢玉田练练拳脚,管理武馆的杂务,便是在街上和一帮子富家子弟瞎胡闹,三个妹妹一个出阁两个年幼,一大家子人本就是不小的开销,加上武馆的入不敷出,谢家眼看着要坐吃山空。老爷子谢安泰瞧在眼里,急在心头,于是找到在县衙做师爷的表侄崔盛商议,想给玉春谋个公差,多少有些收入贴补下家用。崔盛是个有主意的人,并不赞同玉春到衙门里做个小衙役,那点收入对谢家的庞大开支来说,不过杯水车薪。崔盛建议谢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谢玉田在挂子行已久负盛名,手下又有许多弟子,何不办个镖局。一语惊醒梦中人,崔盛的话让谢安泰茅塞顿开,他一拍大腿,“着啊,我怎么没想到这门好生意呢!前些日子黄大财主往济南府运粮,请老二帮忙护送,回来包了二十两赏银,老二觉得乡里乡亲的,搭把手的事,没好意思收,若是开个镖局入了生意行,收点辛苦钱不就名正言顺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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