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先生勿忧,某自有办法。”
“可将军吸纳流民如此之众,只怕……”裴峤依然面带忧色。
“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裴峤再度一作揖:“将军,祖逖将军已故,朝廷局势不明,北伐再启不知何时。”
“如今我等被困北方,四面环敌之地,何不等待时机,待王师北伐青州,我等再响应起事,犹未晚矣,或待刘巴曹嶷等无暇之时,南渡也可。”
“将军击败刘巴,固然可贺,可眼下如此动众,曹嶷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坐看将军势起。”
裴峤顿了顿,依然直说道,“将军虽然智计过人,可曹嶷带甲十余万,贸然与其相争,无异于以卵击石。”
钟朔眉头一挑,大致明白意思了。
裴峤的意思是首先要苟住,然后等待时机。
然后是别浪,浪了曹嶷来攻,肛不过。
想到此,钟朔心头不禁叹息了,可惜这位士族高门出身的裴先生还不知道,他口中的等待、时机和投靠,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有几问想请教裴先生。”钟朔突然问道,“其一,先生可知鹰何以为食?”
裴峤先是一愣,见钟朔表情严肃,便道:“自然是蛇也。”
“那蛇呢?”
裴峤思虑片刻:“可食鼠。”
“鼠又何以为食?”
“自然是以麦、粟等之类为食。”裴峤顿时有些懵了,“将军问这些是何意?”
“那敢问先生,下方之众,与麦何异?”钟朔让开道一边,指着望台下方的流民问道。
当下,普通人甚至比麦还惨,麦只挨一刀,割一茬而已,人却要不断挨刀。
裴峤一愣,然后立刻便明白了钟朔的意思,当即正色反驳道:“我等身而为人,如何是草木牲畜野兽可比?”
“如何不可比?”
“牲畜野兽无灵,绳营狗苟,唯繁衍、吞食相杀尔,我等为人,上承天之厚德,下有……”
“可人不也吞食相杀吗?”
裴峤当即被堵了下,再次驳斥道:“人相杀岂可与兽同,天下自有法度,仁义道德所束缚……”
“可眼下法度,仁义道德又何在,裴先生?”钟朔反问道。
从司马家将傻子推上皇帝宝座之后,身后狗屁的法度、仁义道德,早已经被权贵、当权者扔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先是司马家的王爷们,如同癫狂魔怔般地争夺权力,率兵互砍如切菜,急速将偌大的西晋帝国虚耗一空。
然后便是各地军阀割据,争夺地盘利益,互砍不止。
北有居心叵测的王浚,引进带着趁火打劫发家致富心思的乌桓鲜卑骑兵,横扫席卷中原。
西南有氐人李氏,率领流民,在割据胜地益州盆地一番打砸抢烧,最终割据益州。
如此大小军阀,比比皆是,难以胜数。
见天下如此,匈奴人刘渊也不客气,回去并州就招集本族的老少爷们,以并州为根基,四处攻略,很快就搭起了匈奴汉国的班子。
刘渊死后,他儿子刘聪接茬干,在麾下刘曜、石勒和王弥的助力下,陆续攻破洛阳长安两京,一举将西晋帝国埋葬。
中原百姓直接当做了两脚羊,掳来掠去,甚至吞食。
人都不是人,真成了牲畜。
而后石勒和刘曜又四下攻略,尤其是石勒麾下大魔头石虎,将整个北方打得遍地狼烟,尸骸遍野。
曹嶷鸡贼,离了王弥,一番打砸砍杀之后窃据了青州,这才有了今天的暂时局面。
这如此缭乱血腥的一切,不过短短二十年的时间。
而这……只是开始。
后面几百年,没有最乱,只有更乱。
“法度……”裴峤当即语噎。
再看望台下的流民之时,却猛然发现,时常挂在嘴边的仁义道德,似乎已经陌生了。
“没了法度与仁义道德,眼观天下,可与兽类有何异同?”钟朔不禁叹道,“裴先生,此世道,俨然与丛林荒野无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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