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皇城都司 (2-1)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金陵羽离开大将军府邸后，返还位于台城之中的衙署。此处乃是六千皇城司之都司，矗立于大司马门旁侧，碧瓦朱檐，雄伟气魄，两扇朱漆大门上方高悬着一面巨幅匾额，上书九个烫金大字：皇城御卫都指挥使司。其间内里极大，建有屋舍百间，足纳千人，本为前朝禁军所置，现今更作皇城司戍屯。

彼时皇城司于京师建康城中共设有大小卫所二十四处，算上大司马门处的都司，负责周庐宿卫的即是八大卫所，分设于台城东南西北，拱卫四面八门。细陈开来，依次位于南面大司马门、端门；北面平昌门、大通门；西面西华门、西掖门；东面东华门、东掖门。八道宫门当中，又以大司马门通连御道，直达太极殿，乃是台城正门，故而皇城司都司守御于此。至于台城之外，则另有一处皇城司大狱为营，规模人数约莫与八大卫所相当；余下卫所，多为零星据点，行情报传递、策应驰援之责。

自创立伊始，皇城司便旨在于宫禁宿卫、刺探缉捕，二职当中，又以宫禁宿卫为重。是以八大卫所扞卫天子安危，轻易不作擅动，但有情报刺探、搜捕刑讯、查抄罚没等差使，金陵羽惯从台城之外皇城司大狱中调派人手，随行处事。久成循例，遂立左、右司长各一人，分掌不同职司：左司长掌台城宿卫，右司长掌缉捕刑讯、抄罚查没，金陵羽统辖左右二司；另有担当情报刺探之暗桩无数，星散于大梁各州郡县，乃至两魏、党项等地，他们或隐于市、或藏于野，每得情报，皆由暗线径直传回掌司金陵羽手中。

此刻，金陵羽置身都司西面侧堂，这里静谧清幽，他常于此间冥思小憩。

屋中陈设甚为简朴：居中一张四方茶几，摆两个蒲团；南面一座兵刃架，架上摆一弓一剑，皆是寻常凡品，无甚稀奇；东面一张黄花梨案台，案台上除却文房四宝，别无他物，左上角端放着一个博山炉，青烟缭绕；案台后一张太师椅，金陵羽正倚靠在椅上小憩。他仰头闭目，几缕轻烟自面上拂过，神色顿时轻快不少。

身体虽得休憩，心神却难安宁，金陵羽脑中不断回旋往复着今夜诸般场景。自四年前钟山平叛，他被擢升为皇城司掌司以来，还从未遇到今下这般棘手形势。

柱国大将军古震，金陵羽与之向来各司其职，从未有过交集。但古震之名，如雷贯耳，早是耳闻能详：古家三代为将，追随兰陵萧氏涿鹿天下；古震战功显赫，数十载身居军武要职。十年以前，先帝萧灏曾有过一次御驾亲征，不料大意中计，为东魏大军十万大军围困于徐州，断水绝粮，朝不保夕。那一役亏得古震舍命护驾，以八千精骑对十万大军，杀出一条血路，狂奔六百里后终保先帝平安逃抵京师；古震身中三刀六箭，险些毙命，麾下八千精骑活着抵达建康的不足五百。先帝深念其功，尔后便常于众臣面前与古震执手相谈，以示荣宠；临终之际，更是以国相托，足见笃信。如此秉国之臣，若非朝中事变，金陵羽自不会与之作难。

数日之前，圣上以古震之子古夏事涉湖畔翠屏楼反诗一案为由，剥夺古震兵权。此举突兀，

事先毫无征兆，一时朝野激荡，议论蜂起。尤其是跟从古震沙场征战的众多统兵之将，人心不服，多有怨怒；更有京师之外的将领闻讯后第一时间上表请奏，为古震鸣冤叫屈，要圣上收回成命，赐还古震虎符。圣上龙颜大怒，又恐众怒难犯，遂密召皇城司入宫，予金陵羽差令，要他寻来古夏，带入宫中幽禁起来，以掣肘古震勿动他念。

此乃前事，眼下金陵羽眉头微动，他素来心沉如水，此时心底却泛起一丝焦躁：连日来他已调遣了数百人，于城中各处并四方城门巡查监视，然凭皇城司侦寻之力，竟尔觅古夏不见。眼瞧日久无功，他猜定古夏藏庇于大将军府邸中杜门不出，遂立意前往要人。金陵羽心知，未得圣上允准，此时决然不可与将军府起刀兵之争。朝野情势危如累卵，此事稍适处置不当，恐酿成大变，故今夜金陵羽于将军府中多与古震言语相较，机谋行事，但最终还是铩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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