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速之客 (2-1)

翌日清晨，天刚泛白。

昨夜宴散，古夏直至子时方归，幸亏那时古震早已就寝，否则撞见他七荤素的醉态，免不了又要一顿呼斥喝骂。

燕珏于军中多年，素有早起练功的习惯，此时正于院中挥舞一套枪法。

夜里古夏醉归，燕珏其实是听到了动静的，不过他并未出屋去。白日里古震、古夏父子俩一番争执时，他正巧不在府中，待回来给义父请安时，便觉察到义父神情异样。他正兀自纳闷，无意间听得院中仆婢们的窃窃私语，这才知晓了七、分经过。

小时候，燕珏常跟着几个姐姐开口闭口喊古震爹；但随着年岁渐长，他于自己的义子身份也渐渐洞悉，慢慢的改口称古震为义父。古震虽有数次婉言告之仍可唤作旧称，然燕珏始终觉得如鲠在喉，少时爹那样的称谓却是再也叫不回来了。

燕珏长古夏六岁，一直视古夏为亲弟弟，对他照顾有加。他父子相争，燕珏觉着自己终究是义子，实不便于插手干预，还是但凭义父与古夏自行解决为好。

他与古夏自幼一同长大，较之义父的严厉管束，古夏更愿意将心事告知于他这个义兄。燕珏心中早知：古夏向往的是竹林七贤中嵇康、阮籍那般放浪形骸、超然物外的生平，心思从未有过于官场仕途之上；而义父又偏偏执着于要他承袭官宦，光耀门庭。如此两相疏离的抉择，古夏内心纠苦久矣。

然世事再难亦须有决断之时，如今古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惹得父子间失和，他心中愁苦寄情于酒乃是人之常情，是故昨夜燕珏听到了古夏醉酒亦任由他去。

想到这里，燕珏突然心生一丝莫名烦躁，枪法渐乱，索性便停下来休息片刻。

院外忽传来一阵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待至大将军府门口时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有人在外面大声叫门，拍门甚是急促。

“不知是何人，此间便登门造访？”燕珏一边寻思一边朝府门走去。

看门老仆单伯亦是才刚起身，听见这急促的喊门声，赶忙一面穿衣一面应和。

“来了！来了！莫急！莫急！”

门栓刚取下，一名身材魁梧粗壮的灰衫大汉推门而入，伸脚便要抢进来。单伯见状，赶紧抱住那人腰身，阻拦他继续往里闯。

“哎哟喂！你这厮是何人！怎敢擅闯大将军府！快快给我出去！”

那灰衫大汉只当单伯的话是耳旁风，兀自急于往里闯。他高壮健硕，单伯年近旬，哪里抵挡得住。但见那大汉任由单伯抱着自己的腰身，却裹挟着他一同往里闯了去，一边闯还一边四下高呼：“大将军！吾有急事！大将军！”

燕珏走至前院，听到了单伯的大呼大叫，立马冲上前去要拦住那闯府的大汉。他正要提枪出手时，多瞧了眼那大汉的容貌，顿时收住了手，一时原地怔住。

“冯大哥？”

燕珏喊出了声，声音略带疑惑。

那灰衫大汉听见另有人发声，止步扭头，循声望去，远远瞧见了燕珏，他同样亦是先一怔，随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燕兄弟！”

二人相向奔近，单伯见来人既识得燕珏，自不是歹人，便嘟囔着退了下去。

原来这闯府的灰衫大汉姓冯名虎，曾任古震军中校尉，与燕珏自是相识的。数年前的一次战役中，冯虎身受重创，左肩刀伤入骨，经络尽断，以至整个左臂残废无力。行军打战，戈矛箭戟，样样都需双臂膂力，冯虎这一伤，军旅生涯自是完了。待他伤愈，古震调他回到建康，再安排他到廷尉府当差，为他谋好后路。几年下来，冯虎已官至廷尉府右监。

“冯大哥，小弟可有好些年没见着你了！”

燕珏大喜望外，抱紧冯虎双臂。早年燕珏初入军中时，冯虎对他颇为关照，两人交情匪浅。

“哈哈哈！那怎么也得有两、三年了罢！”冯虎爽朗大笑，右臂搂住燕珏左肩。他满脸虬须，炭黑面堂，虎背熊腰，一瞧之下便知是个性情豪迈的汉子。

“小弟前些日子还想着，此次回京定要找机会与大哥痛饮一番，不想大哥抢先一步，今日便上门找着小弟了，哈哈哈……”燕珏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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