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道路上面,大雨已经渐渐转小。如春雨般淅淅沥沥的滴个不停。道路上拥挤的只是在泥泞当中挣扎的民夫,一双双穿着撒脚裤和麻鞋的腿脚将道路踩得稀烂。骡马长嘶着跳动着,却怎么也拉不出陷在泥潭当中的大车,宋军士卒挤在车上,却少有人下去帮忙推车。几个押送民夫队伍的军官更是不管事,躺在高高的粮食堆上面,还要两个士卒在旁边帮他张开雨布,只是用范阳笠盖住脸呼呼大睡。
萧言马扩他们的马队经过,这些已经精疲力竭的民夫纷纷避让开来,只是麻木的看着眼前一切。马队的泥水溅到了车上宋军士卒身上,顿时经过处就响起一片陕西诸路口音的叫骂声音。
“朝南跑一个个比兔子还快,害洒家吃泥!有种掉头向北!闪得俺们到了这鬼地方,雨水淋漓,人困马乏,辽狗再前逼一步,俺们说不得,就给来个卷堂大散!”
骂声在经过之处此起彼伏,萧言骑在马上,和马扩差不多是并肩而行。他身上伤还未曾全好,手腕脱臼之处虽然接上,可是还青肿未消。淅沥小雨,浇得人浑身透湿冰凉,一路赶来,只是咬牙忍着。正一肚子没好气,骑在马上只是怀念着席梦思软床,热咖啡,空调,还有火热生香的现代,背后骂声,没一句进了耳朵。
马扩却侧脸向他看过来,低低长叹一声:“士气已颓啊只怕大石林牙真撤军了,这北伐大军,也”
最后一句话,他却没有说完,咽进了嘴里。萧言被他话语惊动,眼前飞舞的那些现代的东西一下子就烟消云散,转头看过去,马扩紧紧抿着嘴唇,只是不说话。
刚才那句话,似乎只是有感而发,一时间说溜了嘴。
历史上,耶律大石的确是此时退军。而大宋北伐大军,也的确足足有两个月未曾北上。
只是现在,自己提前两个月带来了郭药师投降的消息,这点变化,是不是足够改变这历史上宣和四年的这场北伐战事?
说真的,萧言并没有把握。而且不知道从何而来,他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历史已经为他而有小小的改变了,这种改变,决不可能一厢情愿只朝好处改,一定会有什么和历史上不一样的坏事情发生!
可这种预感,到底指向何处?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看,岳飞他们,忠心耿耿的簇拥在他身后,脸上全是雨水,只是埋头赶路。在他们后面,又是杨可世他们调拨的骑兵簇拥着的郭蓉他们。郭蓉戴着斗笠,斗篷紧紧的裹在身上,只是间或一抬头,才能看到雨水中苍白的容色。她的心中压力,只怕是他们这群人中最重的。在郭蓉身边的,就是小哑巴。也许是感念郭蓉这么信赖萧言,再加上郭蓉在这里,也已经只是孤身一人,一颗心晶莹剔透的小哑巴,这些日子陪着她的时间多了一些。她心灵手巧,善解人意,郭蓉得她陪伴,有时候也能看到一点笑意。
小哑巴骑在马上,倒是自在得很。视线就没离开过萧言背影,看着萧言目光投过来,小哑巴朝他微微一笑,露出颊上小小的酒窝。
萧言心中一动,侧脸过去,看到马扩腰间,配着的一长一短两柄直刀。在马上就扬声道:“马宣赞?”
马扩一怔:“萧兄,何事?”
萧言笑着伸出一只手:“朝马兄讨点东西,不知道马兄舍得舍不得?”
马扩看了萧言一言,哈哈一笑:“只要萧兄此去,能让大军再度北上,俺马扩命都舍得给出去,何况区区身外之物!不知道萧兄要何物?”
萧言一指马扩身上佩戴的两把直刀:“就要此物。”
马扩二话不说,一手勒缰,一手麻利的将两柄佩刀都解了下来,连鞘一起递了过来。萧言没他那么好的马术,只能将马勒停下来,才伸手接刀。他一停下,身前身后,所有人都只能驻马,眼睁睁的看着两位宣赞如此动作。几十匹健马都挤成一团,马蹄带得烂泥四下乱飞。后面郭蓉他们也停了下来,她和小哑巴两双妙目,只是奇怪的看着萧言。
萧言接过佩刀,朝马扩点头表示谢意,调转马头就朝郭蓉过来,走近之后将刀一递:“还你的。”
郭蓉一怔,还是伸手接刀过来,低头配在身上,她又突然抬头:“姓萧的耶律大石退军,会不会去对付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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