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今天宫里捎信出来才开始真正关注这桩案子,但王守一也好,姜皎也好,自打知道了这些胆大包天的凶徒属于北门禁军,因而王毛仲一来,两人自然免不了提防他和犯人互通讯息。
要知道,无论王皇后还是武惠妃,都很期待用这一击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就算不能,至少也得挖出背后的关联!
至于杨思勖就更别提了,高力士给他的消息明明白白,一口咬定就是王毛仲在背后捣鬼,他自然完全不顾王毛仲就在旁边坐着,逼着岑其继续加紧行刑。然而,这新的一轮拷讯立案送去给源乾曜时,却没能得到这位京兆尹的手书同判正带着两个侄儿在那儿探病的杜思温让人捎话说:“京兆公源翁突然发热,这会儿晚间过来的太子中允李十郎急着遣人去坊间找大夫,而粗通医术的杜十九郎则为其针灸,请岑参军事急从权,自己做主。”
简单来说,就是源乾曜撂了挑子!
岑其是千不甘万不愿再担这个责,可他是专管审理的司法参军事,今日旁听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一时间,他在那些根本不容违逆的目光下,也顾不得肖乐从脊背到臀腿,完全已经皮开肉绽,几乎找不到行杖的地方,只能硬着头皮签押,吩咐再拷讯六十。
一连又是熬过了十五杖,肖乐已是觉得脑际昏昏沉沉,因而,当往他脸上例行泼水的那差役蹲下身来时,他依稀觉得耳朵捕捉到了一句模模糊糊的话,顿时愣住了。直到脊背上又传来了两下刺骨剧痛,他依稀感到仿佛动了骨,这才一瞬间恍然大悟。
“一死保全家……”
一死保全家,这就是王毛仲给他的暗示?早知道如此,他何必去巴结王守贞,何必因为觉得此事容易,居然豁出去帮王守贞做这种事……可恶!
尽管心头大恨,然而,当他奋起力气抬头去看王毛仲时,却只见其眼神中一丝一毫的变化也没有。想起其检校牧监以来,也不知道敲掉了多少人的生财之道,御前告状更不知凡几却始终岿然不动,想想家里老父老母,还有虽非正室,却总算有八品告身的阿姊,他终于狠狠咬紧了牙关。
趁着这五杖一停的当口,他竭尽全力恢复了几分力气,当杨思勖冷冷又吩咐了一声继续的时候,他察觉到左右压手的差役仿佛松了一松,猛然开口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和杜十九郎有仇方才要杀他,和别人无关!”
说话间他一个挺身,就将脑袋往那高高落下的讯囚杖迎了上去。当那仿佛去势难收的重重一下直接砸在脑门上的时候,他只觉得整个人浑身巨震,继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遭顿时让在座诸人一时大吃一惊。杨思勖反应最快,顾不得叫人便一个箭步窜到了软软倒下的肖乐身前,一探鼻息立时脸色发青。而姜皎和王守一都寄希望于探知肖乐是如何提前预知长安城不许出入的准确时间,换言之是如何提前知道朱雀大街那疯子谶语的事,这会儿也一时都惊得站起身来。待到杨思勖徐徐转身摇了摇头,两人顿时全都心中一沉。
“一击致命,没救了。”
“他死了不要紧,也该先把该招的招供了再死!”王守一性情暴躁,一时怒发冲冠地指着那行杖的差役,“还有你,难道是有意杀人灭口?”
“小人冤枉啊!”
而姜皎却更缜密些,一皱眉头便哂然一笑道:“这行杖的暂且不论,他双手原本都被按住,怎会突然挣脱?”
事涉下头三个差役,岑其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这拷讯途中不得换人,他们许是因为疲累所致……横竖没有他还有其他人犯,再审其他人就是!”
当肖乐突然挣脱之后以头触杖而死的消息传到了源乾曜的寝室,刚刚还闭目养神直哼哼的源乾曜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也不顾身上好几个地方货真价实扎着银针,却是看着李林甫道:“哥奴,快去,把细节和眼下他们在做什么都打探清楚!”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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