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这不是十九郎么?前日才回的樊川,今日便到了这千宝阁来,莫非是要变卖什么祖传宝物?”
杜士仪扭头一看,见是杜文若,他也不答话,只解开了田陌双手捧过来的皮囊,旋即拿出了一把短颈曲项梨形琵琶。面对他这样冷淡的态度,杜文若登时大为恼火,却不想那原本懒洋洋坐着的老者突然目光转厉,随即蹭地一下跳了起来,竟是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冲到了他们面前,不等杜士仪同意就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抚着那面板,随即又伸手轻轻探了探背板,继而竟是犹如烫手一般缩回了手,这才直起腰看着杜士仪。
“这面板应是龙柏木,背板仿佛不是一般的紫檀……这位郎君,可否容我一观?”
杜士仪此前只担心人不识货,此刻见对方显然是火眼金睛的老手,他便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道:“自然可以。”
等到捧了琵琶在手,老者竟有些呼吸急促,直到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呼吸频率,他这才小心翼翼地轻轻摩挲背板,又用手叩击,不时侧耳倾听。好一会儿,他突然伸手拨弦,几声之后就猛然抬起了头:“不错,是逻沙檀,决计是逻沙檀!这是制琵琶背板最好的料子,千金难寻……而且这竟不是新料,而是多年前的老料,圆润光泽之外,于声线穿透力更是大大加强,价值连城,不,这是无价之宝!”
见一贯挑剔的这老者竟是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一旁的从者情知是碰到了真正珍贵的宝贝,一时间拔腿便往报内中主事的人。而杜文若不想杜士仪竟然能真的拿出好东西来,当即眯起眼睛说道:“十九郎,家传的宝贝若是变卖了,可是要招人笑话的!”
而那老者却仿佛浑然未觉,当杜士仪笑着点头赞了他一声好眼力,便毫不在意地接过了东西,他不禁开口问道:“郎君若是肯卖,此物可一百万钱!”
“不卖。”
杜士仪见一旁的张简已经是目瞪口呆,他吐出了这两个字,便要将那琵琶装入皮囊之中,竟是转身要走。就在这时候,刚刚匆忙退走的那从者已经是领了一个中年人过来,那中年人甚至不及到杜士仪跟前便扬声叫道:“这位郎君,若肯出卖这一具琵琶,敝主人愿意出三百万钱!”
时值太平盛世,斗米不过七八文钱,一口猪五百文,这三百万钱的大手笔,一时让张简目弛神摇,杜文若亦是目瞪口呆,就连杜士仪也吃惊不小。
先是一百万钱,再是三百万钱,他岂不是占了张旭一个天大的便宜?
想归这么想,他还是镇定自若地摇了摇头道:“今日前来鉴宝,只因我从东都偶尔得到此物之后,一直心有不安,所以方才走了这一趟。此物并不货卖,还请令主人见谅。”
一想到刚刚那从者奔进来说是外头有人拿来一具逻沙檀琵琶时,内中有好几位贵介子弟发出惊叹,其中一人更是势在必得,那中年人闻言虽心中不悦,但还是强自打起精神笑道:“郎君若是嫌少,这价钱不是不可以商量。”
发现杜士仪仿佛无动于衷,他不得不加重了语气道:“内中毕国公家窦十郎君对这琵琶极感兴趣。毕国公乃是圣人舅父,尊崇第一,若是郎君肯出让,结下这一段善缘,今后必然前程似锦!”
他满心以为这番话必然已经说得极其到位,却不料面前那少年郎眉头一挑道:“窦十郎竟然在此么?我道是何人能如此重视一把乐器,既是窦十郎,那便丝毫不奇怪了。去岁东都一别,已有年许不得相见,还请引路。”
见杜士仪竟仿佛认识窦十郎,原本还担心做不成此事平白无故招窦家埋怨的那中年人顿时如释重负,当即笑着说道:“既如此,这位郎君请随我来。”
等到杜士仪随其而去,一直被人当成空气一般无人理会的杜文若终于再也挂不住脸,冷笑一声扭头就走。而张简这才如梦初醒,当下咬了咬牙,也不顾从人是否能跟随进去,拽了田陌便紧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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