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城中的一角,是一个被圈围起来的空地,一人多高的栅栏,上面简简单单的一个挡雨顶盖,门口的鲜卑守兵早已不在,而站在此处,林潇云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栅栏内的景象。
枯黄的茅草遍地,里面无数衣不蔽体的汉家子民,且几乎全为妇人少艾,大多蜷缩着、簇拥在其中一角,偶尔有几个身材干瘦、肤色蜡黄的女子起身四处走动,全然不顾身上一丝不挂,也好似全然不知外面已经历过一场撕死搏杀,更不知晋军已收复了这座城池,只是木然机械的从一处走到另一处,毫无目的。
那种机械与麻木已然不是人之所为,那应当只是一具躯壳了,一具连活下去的意识都没有的躯壳,真正的灵魂想必早已消亡,甚至连肉体,都即将消逝,也是此刻,林潇云也才真真正正理解了“两脚羊”的含义。
过了不多久,有晋军士兵打开了那栅栏的大门,但却没有一个人主动走出来,无不是麻木、无丝毫表情、眼神呆滞的看着走进门内的五营军将士,而即便是眼内带有一丝怯意,就足以让众人心中有一丝欣慰。
而那些兵士见状,也足足是愣住了良久,但没有一人做出非分之举,而若是眼见自己同胞遭受如此非人待遇,还能有非分之想,那也必定只有禽兽才会如此了,而五营军是绝对容不下禽兽之人的。
不知是谁带的头,众将士纷纷扯下自己身后的战袍,裹在那些衣不蔽体的妇人身上,或抱或背,陆陆续续将那些作为家畜圈养的汉家女子转移到了尚未坍塌的民宅之中。
伴随着旭日东升,随后进城的奎字营、安字营也开始了城内的修缮和营救工作,被分散在城中圈养的晋国女子也纷纷被救出,转移到一些尚能住人的民宅之内,而关押在地牢作为奴隶的晋国男子也被悉数放出。
多少故人重逢,又有多少故人已辞,一时间,城内哀声遍野,哭声震天,更有无数晋人裹着褴褛的衣衫,跪倒在五营军将士面前,拜谢恩主……
叶凌也被随后进城的叶常搀扶着,远离了那片空地,在一座府邸前坐了下下来。
府邸已经被毁,看模样,应当是当初攻城时,被城外的投石车所毁,而如今,只剩下一处门院还在,主厅全部坍塌了。
叶凌心绪已然平静了一些,但心中之痛却难以消去分毫,正用入鞘的长剑撑着地,低着的头靠在剑柄上,沉默不语,战盔被搁置在一旁,顶尖的羽翎随风起起落落。
叶常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坐着,他知道,即便是说几句安慰的话也只是徒劳,更况且,自己心中亦是如苦如潮,愤恨和悲痛无处发泄。
在胡贼眼中,晋人远远比不上一匹战马的价值,无数晋人被烹杀煮食,但城中却鲜有战马的骸骨,想到这里,怎能让人不痛心疾首、咬牙切齿。
司马徽、安书文和左右使在城破之后一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或许是军务繁忙,又或许是心中有愧,始终,叶凌都没有见过四人,直至当晚。
夜之将至时,越王传召,叶凌在一兵士的带领下,来到城中一处宅邸。
宅邸不算老旧,也有几分规模,但最重要的是,其中的各式房屋砖瓦都保存完好,亦有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堂,正好作为五营军诸将议事之所,而此刻大厅内已是烛火摇曳。
叶凌进入大厅时,这才发现,军中各将,除林潇云外都已到会了。
席位如故,越王于上宾位席地而坐,身前一木案,身后一檀木屏风,左右两侧分居兰左使和序右使,木案微斜向堂中央,而坐于厅堂两侧、由内之外的自然是各营主偏将。
叶凌走至大堂中央,抱拳行礼道:“末将叶凌,拜见越王!”
司马徽见叶凌下拜,也即刻起身,笑迎上来,扶起道:“叶公不必多礼!此次破城叶公居功至伟!”
不过可以看得出,司马徽此刻的笑有些勉强。
叶凌被扶起,听闻司马徽的夸赞,神色却没有一丝变化,反而似乎更加阴沉了,而厅中所有人亦都没有一丝喜悦之情,极其安静,想必也都对南阳城内的惨相有所目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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