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一路小跑着,身上的铠甲也跟着小声“哐当”作响,在这寂静的清晨却是分外清晰,而随着一步步的近了南阳城墙,他也能渐渐看清了城墙上仍钉着的箭矢和昨夜留在墙外的“鲜卑人”尸骨。
盘着发髻,死亡的恐惧和绝望仍然停留在脸上,有些仍瞪着眼睛,尚不瞑目。所有人的嘴巴都被用布条封住了,吊在城墙外,双手绑于身后,腰间缠着粗实的麻绳,勒着宽襟的袍服褶皱不堪,遍身插满箭矢,风干的血迹已将整个衣裳染红,宽松的衣袖微微下垂,在风中飘荡摇曳、哀婉凄凉。
叶凌深吸一口气,在手下士卒面前尽量稳住自己的心绪,但他又何尝能抑制住心中的这份悲痛与愤然,那悬于墙外的根本不是肃甄士兵,那是城内的晋人百姓啊!而下令放箭的正是自己,是自己亲手摧毁了他们对于生的希望……
只觉有一股气闷在胸口,没法呼吸,亦无处发泄,叶凌浑身颤抖着,瞪着城墙的眼睛已有了血丝,猛然抽出腰间佩剑,狠狠劈向自己身旁不远的轒轀车。
那轒轀车是一个月前攻城时遗留下来的,虽然已经破损不堪,但骨架仍在,依然结实,且离叶凌尚有十步之远,而此刻竟在这一剑之下,从中间被生生劈成了两半,彻底坍塌了。
叶凌大喘着气,而身后的士卒见状,都惊住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半响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叶凌的手仍然在颤抖,虽说刚才一击算是将心中那口闷气发泄出去,但胸口依然堵得厉害,良久之后,方才起身,收起长剑,对身后士卒喝道:“回营”,便头也不会的向着营地而去了。
此事很快便在五营军内部传开了,普通军士们这也才猜测到,城中可能还有许多晋人百姓,私下议论时也都大抵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越王是在见死不救,而另一派则认为五营军高层是因为担心众将士的性命所以选择围城,当然后者居多,毕竟五营军乃是在凌湘军基础上组建,军中大多将士也都对朝廷、对北伐抱有成见。
而在前锋营内部,则有些不同,由于叶家军随着叶凌叶常被悉数划归至前锋营,而且起初越王在组建前锋营时,也考虑了一些地域因素,便将江北籍的士兵大多分至其中,以増战力。
但对于此事,却出现了一些欠缺,不满和忧愤情绪开始在前锋营内部慢慢滋生和发酵,尽管叶凌对于此做过不少的开导和教训,但他也清楚,自己都无法将这份忧愁和愤慨压下,又何况那些将士呢!
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此次围城,却是一围六个月之久,从清明细雨时节一直围困至满城秋黄。
期间五营军曾尝试过夜袭,还曾在城墙外筑建高篱墙,也曾尝试挖地道至城内,但所有都被达奚流一一破解,双方斗智斗勇,而这时间却也就这样过去将近六个月了。
这六个月之内,达奚流和肃甄士兵未出城门一步,叶凌等人自然也无从知道城内的惨相,也难以想象。
而这期间,洛阳肃甄仪也并未派实质性的救援,倒是有过两次,大批援军出洛阳后,虽然声势浩大,但一同五营军接触,便即刻后撤,纵然是五营军仅有千余将士也是如此。
据此,越王和其他众将也十分确认了牙山顶信人之言。
另一方面,祖字营三月前亦攻占商州,之后也有数次陈兵于洛阳城下,极大的牵制了肃甄仪的动静。
因为长久攻不下南阳城,再加上前锋营内部的不安焦虑情绪的不断发酵,叶常和王蒙等人实际上已经解决过数次小规模的士兵暴动了。
军法从严,叶常和王蒙对待那些士兵没有丝毫手软,但事后,他们心中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呢?
甚至还有一次,叶常在所有将士面前,挥泪将一名叶家军老兵处以军法。
对于此事,叶常茶饭难下多日,而却又无可奈何。
他明白,那些都是家在江北的将士,可能他们的家人此刻就在南阳城中,任由胡人屠戮残杀,但他们却只能隔着这样一堵厚实高耸的城墙,在外无能又无力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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