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娄部一年一度的冬猎在一片鼓声和呼叫声中拉开了序幕。
叶玄穿着伊娄染赠与自己的一身胡服,散绑长发于脑后,看上去俊朗逸然,又不失几分野林之气,持弓背箭,骑着马跟在伊娄染身边一侧,而另一侧则是同样身着箭袖短装和胡裤的伊娄林。
往日在洛阳,叶玄也参加过皇室及各王公府组织的春猎。
当然那都是男子的游戏——意气风发、英俊爽朗的年轻郎君驾马疾驰,在野林中来去自如,骑射捕猎,夺得赏酬。
而各家小娘子则多聚于溪边青翠的草地上,铺上布毯,撑起幕帘,摆上瓜果甜品,揣一枚香囊于怀中,看意中人策马飞驰,享受暖春时光。
从前听说胡人“全民皆兵”一说,叶玄还觉得匪夷所思,娇弱的女子怎能上战场厮杀呢?
但从今日来看,此话全然不虚。
除了族里的精壮汉子外,许多女子也驾着自家马匹前来角逐,但心细一些,便能发现,这些女子都未婚嫁,和伊娄林年纪相仿,甚至比她还要年弱。
见此,叶玄心中了然。
相较于春秋二季,冬猎最为困难,对猎手的考验也最大,情窦初开的少女驾马疾驰,在狩猎场上多能一眼相中自己的意中人,而且还能借此机会拉近距离、联络感情,如此一来,喜事就多半能成了。
见身边的伊娄林兴致勃发、跃跃欲试,伊娄染皱起眉头,轻声呵责了几句,不过用的却是鲜卑语,叶玄并听不明白。
他只是看着伊娄林面颊红了一阵后,瞥眼看了另一侧的自己一下,随即脸色有些不悦的策马先行了。
叶玄心中困惑,又不便多问,只能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伊娄染。
而伊娄染也明白叶玄的疑惑,笑了一笑,语气中透着些自豪,解释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参加冬猎了,叮嘱她收敛一些锋芒呢!免得印象不好!”
叶玄虽仍不清楚伊娄染的意思,但隐然已猜到了些许,看着伊娄林那远去的背影,脸上淡然一笑。
但相较于叶玄的淡然而言,伊娄林此刻心中却有如被针刺了一般,她当然明白伊娄染的意思:明年自己不能参加冬猎,就意味着明年冬猎时,兄长便要为她挑选夫婿,准备婚事了。
虽然以前自己对于这一切早有过想象,也知道自己终有长大成人,嫁作人妇的一刻,但以往想来,纵然有慧宜姑姑的不堪姻缘在前,心中也只是些许迷惘些许忧愁,从没有这般沮丧过,更从没有过这种心间刺痛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说不清楚,但此刻却是清清楚楚的有一种沉闷的无奈感压抑在心头,令她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伊娄林骑在马上,深吸一口气,平复一番自己的心绪后,又强颜欢笑的唤上自己平日里的两个姐妹,一起策马先行,向着部族对面的云山而去。
伊娄部虽然不比肃甄部那样的大部落,但也有毡帐数百余,人口数千,因此,值此热闹的冬猎时节,参加冬猎的适龄少年有百余人之多。
而这些少年,无不是高头大马、衣着光鲜,有些头上甚至还戴着精致的、别有鲜艳羽毛的毛绒毡帽,肩挎着长弓,背后背着箭篓,英姿勃发、器宇轩昂,看得出都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的。
毕竟单于之妹——秀丽貌美的伊娄林芳龄已有十五,若是今年表现出色,明年冬猎再夺得头筹,那被选定为单于妹婿,将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在那百余少年中,叶玄也看到了伊娄林的那个堂兄——伊娄晔。
对方在人群中冲他挥手示意,笑容甚是和善,而叶玄也报之以友善的一笑,以示相互鼓励。
伊娄晔作为伊娄林的堂兄,当然不会掺和到单于选婿这件事中去,但帮着伊娄染参谋参谋还是可以的。
鼓声稍息,鸣镝声响起,百余少年策马扬鞭,冲出部落寨门,在“呜啦”的呼喊声中,朝着云山而去,而叶玄则驾马与伊娄染并行在队伍的最后方,因为有些事,他早就想开口问明了。
“敢问恩公,晚辈何时能入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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