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你可能不知,二郎浩儿与三郎寿儿自小感情甚笃,便是与静姝之间,与我和夫人之间也未有如此深情,哎,这可能与老夫在二人小时候南征北战从不着家有关系。
他二人自小为了不被别人欺负就抱成了团,架越打越多,这感情也越来越深厚,亲兄弟之间的感情老夫见得多了,但从未听说过我二郎三郎这般深到如此程度,当时二郎要随军远征,寿儿就抱着他不让他去,老夫现在都记得他二人当时的对话。
寿儿问他,哥哥你要去干嘛?浩儿说,斩敌首,扬国威,寿儿又问,哥哥打仗是会死人的啊,万一哥哥回不来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浩儿回答回不来便回不来吧,我将门子弟,当驱除鞑虏,复我河山,弟弟以后就算是一个人,也一定要坚强。
是不是很熟悉,小安你知道为什么寿儿看到你说的话要嚎啕大哭了吧,收到浩儿战死的消息之后,寿儿当晚就偷偷收拾了行李要往西疆去参加西军,替浩儿报仇,还好被我快马追了回来,让他在祠堂跪了一夜,好好想想他的名字,为什么叫做寿。
寿儿看似懒散,实际上性子却执拗到了骨子里,家里不同意他从军,他就做官,他想做大官,那种可以发动对西域的战争的大官,所以他才开始读书,其实寿儿小时候从没有读过书,也是,你看看将门谁家后生是读书的。
可是他读书读的晚啊,时间上不够,他就下了死工夫,白天跟着先生念书的时候吊儿郎当,我便以为他说要念书也是一时兴起,因此打了他好几顿,直到有一次寿儿的屋子失了火,寿儿惊吓过度,才在失神之间把实情告诉了我。
他在先生的课上调皮,是怕我和夫人知道他奋力读书,是为了替兄长报仇而阻止他,而回到自己屋子之后,就埋头苦读,冬天的时候天太冷,他就在床上举着蜡烛裹着被子读书,不慎却失了火。
浩儿战死的时候,老夫捏着拳头没说话,毕竟那是在沙场上,可是那次看着脸色苍白的寿儿,老夫真是给了自己两嘴巴,然后把那些曾经欺负我儿的混账,一人打断了一条腿,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没人敢拦老夫。
从那之后,我知会了夫人和静姝,默许了寿儿读书出仕。
后来,寿儿不知从何处听闻风筝做得大一些,可以载着人一块飞起来,甚至想亲自试验,呵呵,也就是因为这个那些人才管我儿叫天京三奇之首,甚至有人称我儿徐疯子,可是他们只知道我儿要做风筝带人飞上天,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儿为什么要做风筝带人飞上天。
因为,大风筝,可以带着那些在山谷中身陷囹圄人飞起来逃出生天啊。”
徐泰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眼眶中热泪滚滚,额头青筋迸发,嘴唇咬的血流如注却毫不自知。
徐夫人早已经泣不成声,拥着同样黯然垂泪的徐静姝和小桃,三女眷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似是哀叹徐浩的凄惨和悲壮,又似在伤怀徐寿的执着和煎熬,其中一定夹杂着对那些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以讹传讹的好事者的怨恨,怨恨他们让本就内心饱受折磨的徐寿雪上加霜。
江安心头苦涩,想不到嘻嘻哈哈的徐寿身上背负着这滔天的仇恨。
他当时,一定很绝望吧?
平静了许久的徐泰抬起头,期盼的看着江安,道:“小安,你聪明绝顶,会试的题都能全部答出来,甚至有法子救了这十万灾民,你能不能帮帮寿儿,让他从这个魔障里走出来,你瞧他方才醉倒了还说又近一步,又近一步。他现在这是越陷越深啊,这冲天的仇恨迟早会毁了他啊,算是老夫求你了。”
江安心思沉重,这种巨大的心理创伤便是放在前世的心理医生手里也属于那种棘手的问题,江安不敢打包票自己能把徐寿的创伤抚平,生怕自己说的太过肯定然后没做到伤了徐泰一家子的心。
这世间,最伤人的莫过于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了。
“公爷,说实在话,我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我仍会尽力一试,现在小公爷还有科举这个牵绊,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事儿的,这段时间,就交给我吧。”
“好,老夫也不多说什么了,都在酒里。”徐泰说着一抹眼泪,提起桌角那一坛酒,抬起头就咕咚咕咚开始往嘴里猛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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