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2-1)

“魏子京？”司马师扣住剑柄，向他前踏一步。

魏讽仍在打颤，仅剩的左手臂不停抱首抓挠，一头乱发披散。身上的袍服破裂脏污，他闻声看向司马师，似在竭力回想什么，嘴唇嗫嚅着抖动。

“坏……坏了……”

他眼神空洞，目光就像穿过子元，落向晦暗的虚无中。

司马师走到他身旁俯腰，只见其瞳孔中，盘着隐隐漩涡般的黑气，仿若受了妖癔惊吓，整个人处于失常情状。

“子元，这是何人？”夏侯玄问他道。

“此便是魏讽。”

夏侯玄微张开口，瞧过去若有所思。

“魏先生……？”司马师继续试着唤了一下。

魏讽接着低下头来，使劲抓着自己的胸口衣裾，颤声说：

“没了……都没了……我不晓得……不晓得……”

司马师想细看一下，他眼睛中那诡异的漩纹，却被魏讽挥动独臂驱开。

他突然跳起来，手舞足蹈地叫喊：

“……吾看到了！大海最深处的奥之道……哈哈……哈哈哈……”

他的眼珠仿佛要崩出来，司马师赶紧把魏讽拉到旁边软席上，试图让其冷静下来。

对着他的双目，子元看见那瞳孔中的漩纹，竟在缓缓转动，如若深海的洋流。

怀中的晶白螺骨，这时瞬间发热，并强烈震颤起来。

“帮我寻得魏讽相柳，还有我的眷族子民……”

娥皇圣灵的低语声，在脑海意念中响起。

他手按魏讽的脉搏，渡入一道灵气，试着祛除他体内的妖癫。

灵息循环入其血脉，他呼吸渐趋稳定，眼中的黑漩退散，双目恢复对焦如常。

魏讽歪了一下头，虚脱般瘫坐，看向司马师他们两人，神情衰颓。

“汝二位……是曹子桓的魏甲追兵？”

他忽然先开口发问，嗓音嘶哑虚弱。

司马师不置可否，反问他道：

“魏先生，这楼宅……是个什么所在？”

“这里？……这里是众位娘娘争星斗魄之地啊……”

魏讽低声回了他，说着眼神发直，又有点癫笑起来。

“极坤合降……君候公卿而失其心……”

他接着喃喃自语，所言语含混不清、令人费解。

夏侯玄刚要说话，窗外突传来悠长沉响。

那是来自远方的号角……空灵又雄绵的号角嘹音。

霎时间，魏讽脸上崩溃一样的恐惧，蹭地跳起来，眼珠乱转着张望四周。

他走到窗边，独臂左手慌乱间碰到厚幔，顿时触火一般缩退回去。

惊嚎一声后，魏讽脚步踉跄，直冲向堂室另一端向上的木阶梯。

司马师他们俩赶忙追跟在后，夏侯玄喝问道：

“此又是何变故？”

魏讽在前边跑着，颤抖的嘴口齿不清：

“解释无法……先逃、逃开再……”

号角声越来越近，宅窗外的阴沉之色也更浓重，倾盆暴雨中生起飓风一样的呼啸。

两人随着魏讽，冲上堂阁的更高一层，到这里眼前一片昏暗，只有室中玉台上两支蜡烛的微弱燃映。

号角声弱了一点，似是在向另一端的远方移去，魏讽跌跌撞撞来到玉台前坐下，大口喘着粗气。

玉台看起来像是供奉之用，表面的花纹精雕细琢，但是台子上除那两蜡烛外空无一物。

司马师走近后才看清，台子的后面，竖着一道合上的深红木门，突兀地杵在室中。

门后到后墙壁间没有其它事物，这门就像卸下来待用，又像摆在那里有什么莫名意图。

门板上涂着一个白色的符号，乍一看，像是一只眼睛。

司马师把蜡烛挪近，看到那眼睛图案上连着云纹，和在那酒壶底上见过的款识一样。

魏讽爬一样蹭到这门前，面色铁青惨白。

子元看到他右肩的断口，由袍袖和纱布胡乱地扎裹着，殷红的血迹斑斑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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