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方山一条路。
方山南麓远比北侧险峻,唯一的一条大路,便是楚武王修建的这条驰道。
关于这条古道的修建,有着太多的传说故事,五丁开山,劈山救母……自远古一直流传到现在。
暮色降临,夜晚冒险下山是无法办到的事情。古驰道虽然宽阔,很多地方却已被草木掩盖,一侧便是悬崖,人还好说,马车根本没有通过的可能性。
所以林师决定就在古烽燧扎营,等到天明再行下山。
夏瑾看着来路,虽有些许不安,可是既然林师已经做了决定,他便只是听从。
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
林师早已位列三公,却不去陪都享清福,而是留在北方与大伙儿一起南征北战苦苦支撑危局,十数年来呕心沥血,不到五十的人,看上去已然是垂垂老者。
更何况林师智计百出,算无遗策,不知多少次把大伙儿带出险地。对于这位长者,夏瑾向来是极为信任。
这一夜,夏瑾甲不离身站在古烽燧上,整夜没敢合眼。
一夜平安无事,并没有燕贼跟上来。
曙光再临,夏瑾松了一口气。百余人拱卫着马车沿着古道缓缓下山,向着山下那一马平川而去。
他并不清楚,就在方山北侧的古驰道上,此刻又多了几十具燕贼的尸体,尸体上有着一个个儿臂粗的血洞。
若是他看到了,定能认出这些伤口正是顺阳兵惯用的竹枪密集攒刺造成的。
……
顺阳城只是一座小城。
小城方方正正,黄土夯成,北面不远便是丹水,每面城墙长约里许,周围围着一条宽二丈深八尺的小小城河。
这样的小城,在三百里顺阳川着实不起眼,甚至比不上一些大的坞堡。
至少附近苏家和谢家的坞堡,都比顺阳城要大上不少。
北边的贵客到了,自然是驻扎在顺阳城里。顺阳太守苏良看着眼前的贵人,神情恭顺,目光明亮。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楚国肇始之地,国朝龙兴之所,太祖陵寝所在,竟至于衰败如此!”
“三千人的钱粮,都无法供应了么?”
“五百顺阳兵!区区五百顺阳兵,竟也是征召不了么?”
夏瑾坐在下首,看着正朝顺阳太守发脾气的林师,心道这十余年来,何曾见过老师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便是在最危急的时候,老师也是如云淡风轻般的潇洒。这一次,老师的心却是有些乱了。
进入顺阳川后,看到的光景与在高处远眺迥然不同。号称三百里不断青的顺阳川,这般膏腴之地,竟然是有着大片荒废的农田。不少远离坞堡的村落已经荒废,成了鸟雀的乐园,断壁残垣间,甚至有着兵火的痕迹。
“恩师……自京师沦陷以来,人心动荡,盗匪横行,便是这顺阳川亦是如此。此地民风彪悍,自古如此,一旦乱世来临,便是豪杰并起。那些毁掉的村寨,便是毁于盗匪之手。”
苏良神色沉静,轻声解释着。
他是寒门子弟出身,能够踏入仕途,靠的就是林师为大中正时给他的评语,“亮拔不群“四个字,改变了他的一生。他算是林师的门生,这一声恩师叫得情真意切,极为自然。
苏良一声恩师叫出来,林师的脸色缓了缓,重新坐了回去。
这次取道方山南下,一来是因为两淮一线燕贼势大,通过不易,二来便是想来顺阳川招揽些人马。若能有几百顺阳兵,到了建康便有了底气,不必看那些只会清谈论玄的鼠辈脸色。
本以为是极容易之事,没想到竟然会有波折,顺阳城和太守府都是空架子,苏良手里除了几个老吏之外,竟是没有一兵一卒。
“丹水两岸大大小小的坞堡,不少已然被盗匪盘踞。北方来的流民走投无路,不少人只能是依附盗匪,成为他们的部曲。白日里看着都是良善百姓,夜里便成了匪类,呼啸来去打家劫舍。”
“也有那些世家大族,为了自保亦是扩建坞堡,收纳南下流民,麾下部曲少则数百,多则数千。这些年靠着他们,盗匪的势头才被压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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