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儿自焚 (3-2)

到达王城（今陕西大荔县朝邑镇）的时候，秦穆公不走了，对众位大臣说：“俘获晋侯，本来是带着丰厚的收获回来的，但刚回来就发生丧事，不划算。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呢？而且晋国人以悲伤来感动我，以天地来约束我，如果不考虑晋国人的感受，就会增加他们对秦国的忿怒；如果不履行自己的诺言，就会违背天地。加深忿怒，会使我担当不起，违背天地则不吉利。还是放归晋侯吧！”

家庭为重，是个好丈夫。

这时，曾经收取晋惠公八百两黄金（古代是黄铜）的公子挚先发话了。他说：“不如杀掉算了，留着祸害，免得再聚集邪恶，成为您的忧患。”

公孙枝不赞成，说道：“不行。晋国还不会灭亡，我们在韩原羞辱他们的将士，又要杀掉他的国君，那会激起晋国人的怒火；将来子报父仇，臣报君仇，给秦国带来无穷祸害。这种事即使不是秦国干的，天下人谁不痛恨？”

公子挚反驳道：“我哪里只是杀掉晋君就完事？我们立公子重耳为君。晋侯的无道谁没听说，重耳的贤能谁不知晓？战胜大国是威武，杀无道立有道是仁义，胜利而不留后患是明智。”

话虽如此，终有瑕疵。公孙枝说：“杀弟弟立哥哥，如果哥哥感激我们忘记亲人，那是不仁不义；如果不忘亲人，与我们为敌，那我们的做法就再次失败。”

是啊！如果杀了晋惠公，改立重耳，抛弃亲情，则是不仁；如果重视亲情，那么秦国必将成为他们的敌人。

“那该怎么办呢？”秦穆公问。

公孙枝说：“不如放他回国，用他的太子做人质，就不担心有什么祸患了。”

经过一番斟酌，秦穆公认为，公孙枝的办法不错，为了媳妇孩子，绝对不能杀掉晋候；杀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而失去好几个最亲近的人，这账单明摆着，不划算。（《国语》）

于是，秦穆公决定，放归晋惠公，恢复他的君位。

他立刻派遣使者通知夫人，赶快下来，千万别干傻事，一定会放归晋候。

当然，不能无条件放归，必须交割昔日许诺的五座城池，必须以太子圉为人质，至于其它金钱财物，恐怕也得赔偿些。

晋国已经成为惊弓之鸟，为了挽救国君，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虽然晋惠公人品很烂，毕竟是一国之主，国家不能随意抛弃，这涉及到国之尊严。

当初穆姬嫁给秦穆公之前，晋献公曾经让大师史苏算一卦。卦辞显示：

男人宰羊，不见血浆；

女人拿筐，白忙一场。

西邻责备，不可补偿。

另外又是雷又是火的，甚至还算出嬴姓获胜，姬姓大败；还有侄子（太子圉）跟着姑姑（穆姬），六年后逃归，最后抛弃国家，死于高粱（今山西临汾市东北）。

总之，那卦象非常不吉利。

如果算命先生真的能算这么准，这么精确，那么，我真要怀疑：世上是否真的有神？一般认为，《左传》成书在战国初期，之所以能预测这么准，是因为后人根据实际情况，加进去的。

晋惠公被擒后，路上埋怨老爹晋献公：“如果先君当初没有听从史苏的预言，我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屁话！到如今，他不仅没有认真反省，没有完全认识自己的过错，却还在埋怨别人。这种人，除了埋怨，还是埋怨，‘堪恨又堪悲’，不可救药。支持他的人，真是瞎了眼。

若没有穆姬这层关系，他将必死无疑。

韩简就在旁边，实在听不惯，反驳道：“龟甲，是形象；筮草，是数字。史苏的占卜，即使听从了，又有什么好处？先君败坏的道德，难道可以数得完吗？当面付和，背后顶撞，灾祸都是人为造成的。”

这几句话，直击要害，难得出自明哲保身的韩简之口，语气非常重。不仅批驳晋惠公，连他父亲晋献公失德之举都揭露出来，一点儿情面没留。

当年晋献公杀死群公子，坏事做绝；后来废嫡立庶害了申生；还要杀死重耳、夷吾。从那时起，国家就动乱不安。晋惠公呢？回国前谄媚低下，许诺秦国以重贿；回国后则忘恩负义，引发众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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