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急忙从怀中取出书信,递与赵高。趁着这个档口,他稍稍抬起头扫视了一圈,见殿前坐着许多文武大臣,分列两侧。左侧文官,以丞相王绾为首,其后是长史李斯、廷尉赢重、王叔赢疾、公子扶苏,及一众从僚;右侧武将,以老将蒙武为首,其后是老将杨端和、大将李信、大将蒙毅,及一众都尉。其父王贲身为上将军,也在此列,位于李信之前、杨端和之后。
王离本就不善辞令,见了这种场合阵容,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下束手待立,听候差遣。
嬴政只道王翦虽然辞官,仍是心系朝堂,料定此次上书,必是为了伐齐大计,于是就用熏香过了过手,端端正正的打开帛纸,摆在案前细细品读。哪知看了半晌,除了文笔俊逸、辞藻华美之外,通篇却只在说些渭水封地的粮米琐事。
他当即皱了皱眉,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老将军这才离了朝堂几日,真就成了田家翁了?诸位,看看,看看。”
丞相王绾接过帛书,看了一遍,嘴角边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将帛书递给了长史李斯。
李斯看后,也觉得十分好笑,将帛书传给了廷尉赢重。
等到殿前几位文官重臣大多看过之后,老将蒙武终于坐不住了。他本就是个急性子的粗人,小时候没读过书,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筐,见那帮文臣看了书信后都在不住的窃笑私语,当即就站了起来,扯开嗓子,用他那半雅半俗的秦腔说道:“都别笑咧,让俄,让俄看看。”
蒙武逛叽逛叽走到王叔赢疾面前,劈手将帛纸夺了,拿在面前对着房梁瞅了好一阵儿,也认不出几个字。于是,他便将帛纸交给王贲,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帛纸,派头十足的道:“泥老子写滴啥,泥给俄念念。”
蒙武素来粗莽俚俗,私下里如此,朝堂之上也是如此,王贲也无可奈何。他瞥了蒙武一眼,倒也十分好奇父亲书信里写的什么。接过来快速通读一遍,忍不住笑道:“家父真真成了田翁了,他想将渭水封地这一季田赋,上交国库,请大王派人去取。”
蒙武一愣,随即白了王离一眼,扯开公鸭嗓子叫道:“泥家老狗放个屁也来上书,俄以为啥大事哩。”
王离心中虽然有气,但也知道祖父确实有“王老狗”这么一个“雅号”,当下也没吭声。
嬴政奇道:“寡人已下诏封地,田赋自然该归王老爷子所有,他此番上书,究竟何意?”
廷尉赢重出列道:“大王,王书下诏本在秋收之前,可王翦受封却在秋收之后,因此才有争持。”
嬴政笑道:“寡人舍得五百里土地,竟会吝啬一季田赋?王离,你去告诉老爷子,让他尽管派人收了去。”
王离还没谢恩,廷尉赢重又道:“大王,武成侯受封既在秋收之后,依秦律,此季田赋就不能给他。我朝律法,列君封侯,只有食邑,不领俸禄。大王若将这几十万石粮食给他,不知可有说法?”
嬴政道:“王老将军功高劳苦,当受此赏。”
赢重摇头道:“依秦律所书,有功之臣,自当封赏。然而,大秦自建国以来,岂有封赏几十万石粮谷之说?”
赢重虽为王室宗亲,却一向秉公无私,执掌廷尉一职数十年,从未有过违规不法之举。况且他又是嬴政亲叔,因此,朝堂上下对其十分敬重。他既然这么说,那从律法上面来讲,这季田赋就不能给王翦。
这时,王叔赢疾起身道:“大王,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嬴政道:“王叔但说无妨。”
赢疾走到殿前,对着在座文武一抬手,说道:“渭水之地,历来是王室所用。无论田赋商税,都归宗属司所管。今君上既将此地半数赐给武成侯,那王室一应铺排张罗,又将从何而出?况且,此田赋多达二十几万石,并不是小数目……”
他话音未落,蒙武便摇头晃脑的摆手道:“不得行不得行,大王给了王老狗一块地,却要抢他滴粮食,这不是那啥,那啥……”
李斯接口道:“与民争利。”
蒙武一拍大腿,指着李斯道:“对对对,就是这!玉民整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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