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一直掀着,随着车驾的前进,杨广跟那些跪着的商人的距离拉近又拉远,队伍进城之后,入眼的又是一片跪着的人。
因为杨广早有交代,不要在这里停留多浪费时间,所以这里的官员没有摆出太多繁杂的迎接阵仗,只是把城中的百姓们都召集起来,跪伏在主干道两边,成千上万的人学着几个官吏的呼喊声,山呼叩拜。
一眼望去,除了正在前进的队伍之外,看不到一个站着的。
皇帝的仪仗,行走的速度当然不会是策马狂奔那样,向前走了有一刻钟之后才走到这座城市主干道的一半,整个过程中,后方已经被路过的那些人没有一个站起来,前方跪了不知道多久的人,在看见皇帝仪仗靠近的时候就更加瑟缩的低下头,并拢双手双腿,收膝收腹。
这里的人大多数应该是把家里最整洁的衣裳翻出来穿了,虽然大多浆洗的有些发白,但好歹在明面上看不到太多补丁,真有那种家里一件没补丁衣服都找不出来的,就会跪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借助前面人的身体遮掩自己。
这些竞相团缩的人们,看在杨广的眼里,忽然觉得,不太像人。
他神情变得有些低沉,掀起的车帘被两根手指夹着,绷紧。
杨广自从穿越以来,最多的时间待在洛阳紫微城,如果去西苑也是大张旗鼓稳坐车上,洛阳多是达官显贵,道旁百姓见了车驾行礼也有些从容,本次出行多走水路,或者因为想着佛门和宋阀的事情,要刻意控制速度在最后一日提早到达,所以多在山野间穿行,且没有分心关注多少路边的景象。
他忽略了原本暴君杨广记忆中跟朝政无关的东西,所见到的人又大多身份不凡,连宫里的太监宫女行礼都自有规度,不会动不动就下跪,以至于他忘了,这个时代虽然不是某个连大臣都要自称奴才的时代,但面对上位者能有自尊的也多半是出身自门阀世家,最少也是乡绅,真正占了世间多数的百姓,终究会在接触富贵者时自认卑贱,自己先把尊严踩到污泥里面,生怕被看见。
怕被别人看见,自己也看不见。
韦公公见杨广一直掀着车帘,面上仿佛有些不愉,便说道:“陛下,是这些百姓衣衫不洁,太过碍眼吗,是否要派人驱散?”
“不必了……”
杨广眉目舒展开来,虽然不再笑,但也并不阴沉忧愁。
好好看过了这些场景,他才发现这个时代的某些东西让他有多不习惯。
毕竟,他从小生活的那个环境跟这个地方的差别太大了。就算阶级随世而存,不可能完全消失,但他真正出生成长的地方,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个国家,至少是人人都知道了“平等”这两个字,人人都明白了互相尊重是公德。
至少,那个地方的人在敬畏之前,会先了解对方为何值得敬畏。而不是这样连相貌、名字、身份都完全不清楚,只因看见就跪伏。
不习惯就不舒服,觉得不舒服的就要改变,这是最简单的思维,忧愁无用,低沉无用。
杨广放下了车帘,不再去看,在车内坐姿平稳,缓声道:“之后的行程改成来时的路线吧。”
车外有人应声。
这样的大环境,皇帝如果特地下令,让人不必跪着,未必是件好事,暂且避开就是了。
不过,要改变,不是只改变自己看到的,而是要改变整个大隋,这需要找到问题症结,应以新的策略。
杨广陷入沉思之中。
如此严重的阶级划分,最大的原因是百姓本身能力的差距,更大的原因是各阶层的固化。
就是说这些种田的人只想着种田,不知道去学习新的知识,绝大多数的人没有开拓进取的动力,因为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就算是读书识字,最多也只是做一些小买卖或者为商人服务,混到最好也就是成为大户人家的幕僚,而且因为学的东西多,知道的东西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惹祸上身,所能够得到的跟投入的根本不成正比。
当然也会有一些出类拔萃的人,在这样的社会摆脱原本的出身向上爬,但是很困难,数量也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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