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节令过后,淅淅沥沥的绵绵春雨便笼罩整个山南道,似乎预示今年将会是一个丰收的年头。
陶朱村的耕农们,借着今年春雨早早到来的势头,正欢天喜地的开展春耕祭祀活动,出土牛、吃春盘、试犁、埋种...敲敲打打的锣鼓声里,寄托着淳朴乡农对今年收成的美好愿景。
作为陶朱村仅有的两户地主之一,村里的热闹似乎跟朱秀没有多大关系。
不是因为乡农们仇视地主老财,恰恰相反,出了本村有史以来首位乡贡举人的老朱家,可是陶朱村有口皆碑的乡绅良善之家。
自打朱家小郎患了头风急症的消息传出后,善良的村民们纷纷前来探望,提两斗粟、怀揣俩鸡蛋、抱着一瓦罐自家酵的大酱,以示对朱家小郎君的关心。
作为本村寥寥几棵读书苗子之一,朱小郎被老朱家和村民们寄予厚望,都盼着他能和他爹一样,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也让陶朱村与有荣焉,在外边能挺直腰杆一拍胸脯,吹嘘一句“咱陶朱村出过两位乡贡郎哩!”
朱秀躺了半个月,头风症渐消,在等待水口乡学舍开学的日子里,继续过着鸡鸣而起,晨昏而息,埋头苦读经史子集的枯燥生活。
除了日常对着书本发呆耗去大半天功夫,朱秀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或许,只有老天爷和朱秀自己知道,这皮囊里的灵魂和记忆,多出了一段来自遥远未来不可知之地的印记......
“哎~~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朱秀难过地低吟一声,阴郁的心情就如此刻阴郁的天穹。
“再见了...爸妈....再见了...雨荷...再见了...奥利给...”
朱秀小声的啜泣起来,抬起袖口擦擦眼角,抽抽鼻涕,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接受自己已经身处大唐...呃...大周王朝的事实。
轰!—隆隆~~
低沉的春雷闷响回荡在天地间,雨势再度骤急,朱秀裹紧身上那件老旧还有股霉味的宽大冬袄,坐着小马扎,背靠堂屋立柱,蜷缩在屋檐下,岔开的双腿缩了回来,以免被农院里溅起的泥浆弄脏麻袍下摆,又要被自家老娘埋怨。
眉眼俊秀,白嫩的脸蛋,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一声“好个翩翩如玉美少郎”,只可惜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略显呆滞,朱秀怔怔地望着大院里满地的黄泥浆,思绪早已飞到了天外。
木讷地瞟了一眼手里攥着的那本,武德年间编订出版的《春秋公羊解诂》,朱秀郁闷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是武周朝?”
“武周朝也就罢了,还是末期!”
“如今是哪年?公元696年?年号呢?万岁通天?天册万岁?万岁登封?”
朱秀头疼欲裂般地扶着额头,作为一个刚刚毕业,正在辛苦找工作阶段的历史系研究生,得益于平时对唐史的爱好研究,朱秀对于这一时期的历史还是比较清楚的。
如今大唐帝脉已被革了命,神器易主,天命归武,现在高坐神都太初宫明堂大殿帝位上的,正是那神州大地古往今来第一女皇!
全称: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
朱秀偷偷在心里吐槽嘲笑一下,浮夸的尊号和混乱的年号历法都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之一,搞得他初来时,琢磨了许久才弄清楚时代状况。
不管怎么说,如今是大周朝,当家的是女皇陛下武瞾,要是谁敢出门朝天大吼一句:大唐!我来啦!雄起!保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朱秀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随手将书本扔到身旁的蔑筐里,心里继续盘算着小九九。
其实对于大周百姓来说,这个年代的确堪称盛世,四十税一的田租,每户丁每年二丈绫绢絁的调赋,每丁每年二十日的劳役,每年做满五十日则免除田租户调。
对比前后朝代来说,确实可谓国家为民制产,厚待百姓之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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