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二月七日,山东登州府宁海州,养马岛。
二月的山东还没能从寒冬中抽身。这几年山东的冬天越来越冷,开春也越来越晚。尤其是二月中旬阴雨连天的那几天,冷雨混着朔风吹在人脸上,居然给人一种这即将开春的二月比腊月隆冬更冷的错觉。
不过养马岛今天的运势却好像不错,这是座孤悬于海中,与宁海州隔着十余里的小岛。虽然前一日天空中还是风雨交作电闪雷鸣,海上的怒涛像是要把这个不大的岛生吞了,但今日天亮时已经是个大晴天,天空干净的仿佛昨日的风雨是场幻觉。
孙妙卿哼着前几天从戏班子那里学来的江南采菱歌,将洗净的衣物一件件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泛起玉一般的光晕。
孙妙卿是养马岛上出了名的美人。这养马岛虽是个面积不过十余顷的小岛,但自从万历年间迁民开垦以来岛上竟也繁衍了七百多的人口。这七百多人中可能会有人不认识真武大帝,不知道如来佛祖,但没有一个人不曾听过岛东孙家孙妙卿的芳名。
她生来肤白,她的兄长又从不让她务农,这使得她与岛上寻常农家少女不同,有着白皙纤长的双腿和颈项。她的眼睛清亮如水而眼角却又有一丝恰到好处的妩媚,三千青丝垂下时笔直如瀑。每年夏天岛上的青壮出海打渔归来时,孙妙卿都会去海边迎接归来的兄长。她穿着素衣,挽着袖子,站在海滩上向归来的船队用力挥手,那双沾了海水的双臂在阳光下泛着光。
这皓腕的一抹素白,成了养马岛每个少年心底里永远的白月光。
今年十九岁的孙妙卿已是岛上媒婆的重点关注对象,甚至连岛外宁海州的媒婆都愿意冒着风浪乘船来提亲。可孙妙卿一来是岛东大族孙家长房唯一的女儿,孙家虽只是个比岛上其他家族稍富些人稍多些的农家,可在这贫苦的岛上却也少有门当户对的适龄男子。二来因年幼时父母横死乱军手中,孙妙卿从小便少了双亲的约束,虽然她还有一名兄长,但对她也是溺爱居多管教居少。导致孙妙卿如今已是散慢成性,私下里趁着兄长出海轰走了不少媒婆。因此即便到了十九的大龄,孙妙卿却仍未出嫁。
然而即便孙妙卿强烈反对,但他的兄长还是在几日前强行做主了一门亲事,对象是岛外宁海卫百户贺凤之子贺久,今年之内便要成婚。对于孙家这种偏僻岛民而言,百户之子已经是能接触到的最好的选择了。孙小姐虽然嘴上嘟囔着不想嫁人,心里却也不免暗自想象那素未谋面的未来夫君的模样。
“秋心殊不那,春思乱如麻。”
孙妙卿哼着歌,抖开最后一件衣服,把它丢在绳子上。
“妙卿姐姐,行远大哥回来了。”门外响起一名稚童的呼声。
“那你行远大哥有没有网到很多大鱼啊。”孙妙卿听到声音,笑着向大门走去。
“不光有很多大鱼,还网到个人呢!”墙外的稚童又说。
正在笑盈盈推门的孙妙卿顿时沉下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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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海面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养马岛的海滩上,近百人正围在一处,围观一个闭着眼,赤条条地卧在地上的男人。
左三思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穿越后第一次被人围观居然会是这种尴尬的情景,好在他现在昏迷不醒,也用不着害羞了
“行远大哥,这人还活着么?”人群中一个约莫十五六的男孩问道。
“我说孙行远,你可不能再把死人带上岛了,你不嫌晦气我老人家还嫌呢!”开腔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他应该还活着吧。”
人群之外,被称为孙行远的男人正从停靠在岸边的渔船上搬下一桶一桶的鱼。他没穿上衣,被晒成古铜色的上身肌肉虬结。虽然脸上仍是二十岁左右少年的面孔,却没有人能否认他已经是个能顶天立地的男人。
“孙行远,我老人家再不济也是你本家叔叔,哪有你这种背着身子答话的晚辈。莫要以为你是长房长子就可以放肆,现在的族长可不是你们长房的人了!”老人嘴上嚷着,手中却不着痕迹地拎起一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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