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夏日燥热潮湿,辰时已过,漫延在蒲涧山今白云山间的氤氲雾气渐渐散开,使得这座山连绵起伏的轮廓也渐渐显现出来。
蒲涧山以东,清澈的山泉自山上流淌而下,在山麓汇集成一溪流;这便是东西文溪的上游,名为甘溪。甘溪之畔,刘岩领大军蜿蜒南行,军中士卒眉目之间,多显疲惫。
刘岩端坐马背之上,凝望着溪水中不知名小鱼在溪底的倒影,不禁叹了一句,“怎么上游的甘溪水质甚好,到了南海城下,那文溪便腌臜的不堪卒视了。”
甘溪由三国时吴国交州刺史陆胤疏浚,并且建塘蓄水;自此广州城中可以饮用清冽的山泉水。后来又经历代疏浚,使得甘溪——文溪水道一直畅通,既可行船,也能供水。
而如今文溪的破败样子,一部分是年久失修导致;上一次文溪疏浚,还是大唐会昌年间卢钧任岭南节度使的时候——足足一个甲子之前。
另一个罪魁祸首则是黄巢,此人肆虐岭南之时,为坏广州水源,将所杀番商尸首抛入水中,文溪水质又遭破坏。
而刘隐割据岭南,颇好征战,不如钱镠、王审知等人爱民,也未修浚水道,因此广州庶民只好习惯了郁水的咸苦。
由韶州归来的这几日,刘岩都在思考广州水源的问题,但一直没有什么头绪,看着这甘溪清莹明澈,他居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要不重新疏浚水道,或是再开一条?
刘岩正想着,南面十余骑向北直朝刘岩飞驰而来,听得马蹄声的他抬头一瞧,领头的正是他的族兄,清海军右厢马步军都指挥使刘全智。
“二郎做得好大事,一战取了虔州!”刘全智人还未置,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话语中多有欣喜之意。
数息之间,刘全智已在刘岩身前数步勒马,刘岩只得放下水源之事,向族兄答道:“唉,此事还有些曲折,我已经将虔州还给了卢光稠,私自做此决定,只希望兄长莫要怪罪。”
说至此处,刘岩偷偷抬眼望向族兄,见他没有过于激烈的反应,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刘全智又宽慰道:“这都是我那封信函所致,怪不得二郎,到时候我亲自向节下......”
“不说这些了,兄长可曾让城中百姓都饮用沸水,这疫病极为可能由水传染。”刘岩想起更为紧要的事,同时也为了防止进入两人“分锅”的循环,出言打断道。
看着摇头的刘全智,刘岩不禁心中窝火,“都什么时候了,这群蠢民还是嫌这麻烦,嫌那麻烦的,命都不要了么!”
“二郎,不是你想的那样;节下、节下并未出告示让城中之民饮用沸水。”
刘岩有些不解,“啊?兄长为什么不愿听我建议,饮用沸水真确实有效,而且也不怎么费事啊!”
刘全智一脸的苦口婆心,向刘岩解释:“二郎,这民生多艰,百姓烧饭柴火都不足,哪里还有钱去用以买柴烧水。”
看刘岩难以置信,满脸像写着“柴火能有几个钱”一般,刘全智又接着解释:“二郎,岭南米价虽然不似中原斗米数百钱,但也有百十文。”
然后又靠近小声说道:“近年用兵又频繁,‘间架税’、‘除陌钱’加派甚多;岭南百姓一个多余的铜板都难拿出来;为了谋生还需整日劳作,也没有去山中打柴的时间。”
这一席话刘岩心中羞赧万分,他当初嘲笑晋愍帝有多可笑,他今天就有多么无知;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犯“何不食肉糜”这样的错误。
“二郎也无需太过忧虑,生病的军士都远离水源驻扎。”这话让刘岩心中没那么不安了,而后刘全智又叹一声,“要是这泉水能自己淌到城中就好了!”
“啪”地一拍脑门,刘岩心中豁然开朗,“可以搞个‘自来水’嘛,我正是越活越回去了。”
自来水并不是刘岩不着调的空想,他曾经看过一篇报道:宋朝苏轼就在广州修过“自来水管道”,引白云山上的泉水入城中。
唐宋之间应该没有那么技术代差,这事应该可行!刘岩如此想道。
既然打定了注意,刘岩也不再拖延,将大军交还给刘全智,自己引着谢贯等几个亲近侍卫,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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